沁出冷汗。方向盘上的皮质纹路硌得掌心发疼,我想起上周师父在案情分析会上拍着陈诗羽的肩膀说“小羽毛越来越有法医的稳当劲儿”,想起她第一次解剖时攥着解剖刀的手整整抖了十分钟。如果她真的辞职……我喉咙发紧,想开口说点什么,却看见她突然将额头抵在冰凉的车窗上,发丝被风吹得贴在脸上。
车内的氛围沉重得像是压着一块湿毛巾。韩亮终于收起了笑意,手指不安地摩挲着车钥匙。我盯着前方的路面,看暮色一点点吞噬掉天边最后一缕橙光。我们这行啊,每天都要把手指插进黑暗的伤口里,看多了人性的褶皱,谁没在某个深夜里怀疑过自己是不是选错了路?可有些话,说出口就像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
陈诗羽忽然伸手关掉了空调。风灌进车厢,掀起她额前的碎发。我从后视镜里看见她睫毛剧烈颤动了两下,像是要抖落什么东西。她的指尖慢慢蜷进掌心,又缓缓松开,最终轻轻按在自己的心口——那里藏着我们都曾有过的,被黑暗磨得生疼的地方。
“到了。”我将车停在市局门口,转头想再说点什么,却对上她重新抿紧的嘴角。路灯的光落在她眼底,明明灭灭,像即将熄灭却仍在挣扎的烛火。韩亮率先推开车门,皮鞋踩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我听见陈诗羽忽然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把所有的情绪都咽回去。
“明天见。”她下车时带起的风卷走了座椅上的尸检报告,我弯腰去捡,看见纸上“储婷”两个字被折出一道深深的痕。车窗外,陈诗羽的身影已经融进夜色里,只有马尾辫在路灯下晃出一点模糊的轮廓。我知道,有些坎儿只能自己过,就像当年我第一次目睹熟人作案时,在解剖室里吐到双腿发软,却最终还是拿起了手术刀。
发动车子时,后视镜里的市局大楼越来越远。我摸出手机给师父发消息,指尖在键盘上悬了很久,最终只敲下:“陈诗羽状态稳定,案情分析报告明早交。”有些路要自己走,有些光要自己找,我望着前方延伸的车灯长龙,忽然想起陈诗羽第一次独立完成尸检后,眼睛亮晶晶地举着解剖刀说“原来真相会发光”的样子。
她会想通的,我握着方向盘的手慢慢收紧,就像我们所有人都曾想通的那样——在黑暗里待得久了,总得学会自己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