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城西的石料厂在深秋暮色里泛着灰蒙,老石匠李五佝偻着腰穿过采石场,灯笼光掠过青灰岩壁,映出深浅不一的凿痕。这些痕迹里嵌着三十年的血汗,也藏着他右手两根断指的隐痛——五年前那场\"意外\",铁钎砸断指骨时,他分明看见管事王石料嘴角掠过的冷笑。此刻他鞋底蹭着账房窗台下的茶渍,那是三日前阿丽儿扮成药婆塞给他的蜡丸碎屑,蜡丸里用蝇头小楷写着:\"查王石料戌时三刻夜会何人\"。
更夫敲过二更梆子,梆子声在空旷的石料厂回荡,惊起几只栖息在石缝里的夜鹭。李五缩在草料堆后,腐草的霉味混着石粉呛得他直咳嗽。王石料的身影晃过账房门口,袖口那枚鎏金袖扣在月光下闪了闪——去年魏大人寿宴时,师爷给每个亲信都赏了这物件,说是用南海珊瑚粉熔铸的。账房窗户糊着油纸,却挡不住漏出的话音:\"孙主簿的人说,下月河工款还得按老例虚开漕运那批陈米糠藏稳当没?新来的官爷要是看出\"话音突然低下去,只听见算盘珠子噼里啪啦响,像在敲打每块被偷换的石料。
李五摸出发髻里的炭笔,在草纸背面飞速记录。草纸边缘还留着小孙子去年用石子刻的\"爹\"字,这孩子在洪灾中被冲走了,据说堤坝垮塌时,里面填的不是碎石而是烂草。账房里突然传来拍桌子的声音:\"姓魏的要的珊瑚还没凑够数,这批米糠得赶紧填进坝芯!\"李五手一抖,炭笔在纸上划出歪扭的痕迹,正想再听仔细,肩头突然落了个冰凉的东西——是阿丽儿的机械鹰,铜爪上挂着个油纸包,里面是半块掺了朱砂的麦芽糖,这是他们约定的信号。
后半夜的露水打湿了李五的裤脚,他假装起夜,揣着麦芽糖摸向库房。那扇菱形锁孔的铁门后总传来奇怪的响动,今晚门缝里竟透出微光。他眯眼望去,三个穿皂衣的衙役正往麻袋里装黑黢黢的东西,麻袋口漏出的不是碎石,而是带着霉斑的稻壳。为首的衙役摘下单肩包,露出里面巴掌大的珊瑚枝,正低声骂着:\"魏大人府里的小妾看上了南海红珊瑚,孙主簿说凑不齐数,咱们都得掉脑袋\"稻壳粉末落在他靴底,与李五在堤坝残垣里见到的腐草碎屑如出一辙。
突然,身后传来皮鞋碾碎石子的声响。李五赶紧把草纸塞进墙缝,转身就见王石料晃着菱形铜钥匙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