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年的第一场雪来得格外早。杨进京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东八里庄的田埂上,冻土在脚下发出脆响。他手里攥着纺织厂的设计图,纸角已经被汗水浸得发软。
村委会的土坯房里,人们像沙丁鱼一样挤在一起,哈出的白气在房梁上凝结成了一层薄霜。杨进京站在人群中央,小心翼翼地展开手中的图纸,还没等他开口,角落里突然传来一声轻蔑的嗤笑。
“又搞新花样?”说话的是砖窑的老李头,他磕着旱烟袋,火星四溅,有几颗甚至落在了他那件褪色的军大衣上。“榨油厂还没整明白呢,又想织布?”他的语气充满了怀疑和不屑。
会计徐有田蹲在一条破旧的条凳上,噼里啪啦地拨弄着算盘珠子,头也不抬地说:“进京啊,账上就剩八百六十五块三毛二了,连台缝纫机都买不起!”他的声音在嘈杂的人群中显得有些微弱,但却像一盆冷水,无情地浇灭了大家心中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
杨进京的目光缓缓扫过人群,他看到张寡妇低着头专心纳鞋底,对周围的喧闹充耳不闻;王大脚则干脆靠在墙上打起了呼噜,呼噜声此起彼伏,仿佛在嘲笑杨进京的不切实际;几个年轻人缩在墙角,他们刚从县城打工回来,牛仔裤上还沾着工地的水泥点子,一脸的疲惫和茫然。
“乡亲们,”杨进京深吸一口气,用力拍了拍手中的图纸,提高声音说道,“南方有一个村办的纺织厂,一年能挣三百万!”他的话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引起了一阵骚动。
“那是南方!”王大脚突然醒了过来,他的大嗓门震得窗棂都嗡嗡作响,“咱这穷乡僻壤的,织出来的布擦屁股都嫌糙!”他的话引起了一阵哄堂大笑,笑声在这狭小的土坯房里回荡,让人感到有些刺耳。
哄笑声中,杨进京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在了最前排的老支书身上。只见老支书枯瘦的手指紧紧攥着拐杖,仿佛那是他生命的支撑。老人的身体显得有些虚弱,显然是刚出院不久,棉袄下还露出了住院手环的带子。
杨进京深吸一口气,提高嗓门说道:“这样,愿意入股的举手,每股一百块!”他的声音在屋子里回荡,瞬间让原本喧闹的场面变得鸦雀无声,安静得只能听见煤炉子发出的嗡嗡声。
这时,老徐的算盘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