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那人青竹似的身影,裙角被风掀起又落下。
她向前两步,声音像春溪淌过鹅卵石:“找我何事?”
满街叫卖声突然都远了。
白怀瑾盯着她眉间那颗朱砂痣出神。前世她总爱在廊下追着蝴蝶跑,石榴红的裙裾扫过台阶,连带着那双杏眼里的光都亮得灼人。
如今的眉眼依旧如画,可那团跳动的火焰成了檐下融化的雪水,温温润润地映着天光。
喉头忽然发紧。
他昨夜在书房翻出她当年绣的香囊,针脚歪歪扭扭地缀着两只水鸭子,说是鸳鸯。那会儿他忙着批阅公文,连个笑都没舍得给。
此刻望着她袖口露出的半截皓腕,倒像被人往心口塞了把晒干的艾草。
“突然馋你煮的紫苏熟水。”话刚出口就懊悔得厉害。这借口比三岁孩童扯的谎还拙劣,偏生他翻来覆去整宿,竟只想出这么个由头。
桑知漪睫毛颤了颤。那年她兴致勃勃要在朱雀街开香饮铺子,连青布招子都请人写好了,却被他一句“官眷不宜抛头露面”生生拦下。
后来她再没提过这事,倒是常坐在小厨房熬些消暑的汤水,把青瓷碗搁在书房门口就悄悄离开。
“陈年旧事还记着做什么。”她拢了拢被风吹散的碎发,“真要开起铺子,怕也撑不过三个月。”
白怀瑾听出她话里的意思。那时她整日恹恹的,绣绷子上的芍药总绣到半朵就搁下,连最爱的梨园戏都懒得去听。
是他特意在府里搭了戏台子,结果被言官参了本“奢靡无度”,气得老丞相在朝堂上吹胡子瞪眼。
“总归是我…”话到嘴边又咽回去。
这些年道歉的话说过千百遍,倒像往结了痂的伤口上撒盐,除了疼再没别的用处。
桑知漪忽然伸手接住飘落的槐花。细白的花瓣躺在掌心,让她想起前世最后那场大雪。
白怀瑾下朝回来时肩头还沾着雪粒,却急着从怀里掏出包松子糖——她儿时最爱吃的那家铺子早搬走了,也不知他跑了多少条街巷。
“御史台参你养戏子的折子,我后来瞧见了。”她突然笑起来,眼尾漾出浅浅的纹,“其实那会儿我早不爱听《牡丹亭》,倒是想看皮影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