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檐角垂落的冰棱,呵出的白雾在眼前散开,“这般天气,总不好让国公爷在风雪里候着。若您不嫌麻烦,可否捎我一程?”
她说话时睫毛沾了雪粒,在眼睑投下细碎光影。
鹿鼎季目光掠过她冻得发红的指尖,解下腰间暖玉递过去:“桑小姐请。”待她接过暖玉,又补了句:“只是要委屈小姐与我同乘。”
这话说得客气。护国公府的马车足有寻常车驾两倍宽大,车辕上悬着的青铜铃在风雪中叮咚作响。
桑知漪扶着车辕踏进车厢时,闻见一缕若有似无的梅香。
车内暖意扑面而来。四角悬着的银丝炭炉烧得正旺,紫檀案几上错金博山炉腾起袅袅青烟。
鹿鼎季坐在东侧软垫上,膝头摊着本《水经注》,见她进来便将书卷合拢搁在案头。
“去朱雀街。”他隔着车帘吩咐车夫,嗓音比寻常男子清润三分。车轮碾过积雪发出咯吱声响,车厢内只余炭火噼啪。
桑知漪悄悄用余光打量。这位权倾朝野的护国公生得极好,眉骨如裁,鼻梁高挺,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
他今日未戴冠,墨发用玉簪半束,倒比平日少了几分凌厉。
博山炉顶的青烟忽而绷直如弦。桑知漪盯着那缕烟,见它倏地散作云雾状,忍不住轻笑出声。鹿鼎季抬眼时,正撞见她颊边梨涡。
“可是喜欢这香?”他问得突然,惊得桑知漪指尖一颤。暖玉从膝头滑落,被他伸手接住。
“国公爷恕罪。”桑知漪耳尖发烫,忙指向炉顶:“您看这烟——”话音未落,那烟丝又直直升腾,她眼底泛起狡黠:“原是想说这炉子雕工精巧,谁料被您惊散了烟纹。”
鹿鼎季怔了怔,旋即低笑出声。他这一笑如春冰乍破,周身肃冷之气尽散:“是某唐突了。”
说着将暖玉放回案几,指尖不经意擦过炉身,“这博山炉乃前朝旧物,炉身铸着层叠山峦,猎户持弓逐鹿其间——桑小姐可知典故?”
桑知漪摇头,发间步摇轻晃。鹿鼎季屈指叩了叩炉身:“《西京杂记》有载,长安巧匠丁缓作九层博山香炉,镂以奇禽异兽,皆自然能动。”他说话时袖间梅香愈浓,与炉中冷香交织成雪后初晴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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