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铃。当初桑知漪总爱坐在这儿逗猫,说这位置能晒到西窗漏进来的最后一缕日头。
“美珠快来,”她常把雪团似的猫儿揽在膝头,故意捏着嗓子冲他喊,“离那个酒鬼远些,仔细沾了浊气。”
其实他很少醉。
即便应酬时多饮两杯,回府前必要用青盐漱口,再含两片薄荷叶。那时桑知漪会凑上来嗅他襟口,眉眼弯成月牙:“我们白大人今日倒是乖觉。”
那些相拥而眠的夜晚,他总爱借着三分酒意欺负人。看她红着眼尾讨饶,汗津津的脖颈泛起海棠色,连嗔骂都浸着蜜。如今想来,连痛楚都带着甜腥。
白怀瑾仰头灌下今夜第七盏梨花白。
辛辣液体滑过喉管,激得他剧烈咳嗽。满身酒气又如何?再不会有人提着灯笼在二门等他,也不会有人熬好醒酒汤,故意往里头添双倍的酸梅。
今日在马场,他分明看见桑知漪往谢钧钰怀里缩了缩。那样依赖的姿态,像极了从前窝在他臂弯里的模样。
谢钧钰的手抚过她后背时,他几乎捏碎掌心的玉佩。
更可恨的是,当惊马冲撞时,他竟比谢钧钰晚了一步。就这一步,便永远失了站在她身边的资格。
竹影婆娑,黎心蕊踩着青砖上的月光驻足。
檐角铜铃轻响,白怀瑾倚在竹榻上的身影撞进眼底。
酒壶倾倒在石阶旁,琥珀色液体渗入砖缝,像极了他袍角绣着的暗金云纹。
“白公子。”她捏紧食盒提梁,莲步轻移,“姑母让送些桂花酿圆子。”
话音戛然而止。
白怀瑾忽然抬眸,眼尾泛着病态的红,恍如佛堂里被香火灼伤的菩萨像。
黎心蕊呼吸一滞,想起去岁上元夜,这人站在朱雀桥头放天灯的模样——也是这般将醉未醉,却让满城灯火都失了颜色。
“二夫人倒是有趣。”白怀瑾摩挲着酒壶的螭纹,“十五年前夺爵时,可没这般殷勤。”
黎心蕊指尖发白。
姑母的算计她何尝不知?可自那日惊鸿一瞥,她便成了扑火的飞蛾。此刻他衣襟半敞,锁骨处蜿蜒的疤像条蜈蚣,反倒添了三分邪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