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口证券大厦的玻璃幕墙映出铅灰色云层,雷宜雨用钢笔尖轻轻点着央行刚下发的《国债期货交易清算细则》修订稿,墨迹在“实物交割”四个字上晕开一小片阴影。苏晚晴推开办公室门时带进江风的气息,她手里那摞泛黄的交易凭证边缘还沾着攀枝花铁矿特有的赤红色粉尘。
“郑明在武汉金属交易所的席位突然增加了二十手空单。”她将凭证摊在橡木办公桌上,最上面那张1992年的交割单背面,有人用蓝色复写纸拓印了武钢废料运输车的车牌号。
雷宜雨拾起桌角生锈的订书机,金属疲劳的弹簧发出呻吟。这个当年用国库券装订机改装的工具,此刻像极了国债期货市场上那些看似牢固实则脆弱的交易链条。窗外传来轮渡汽笛声,长江水文局测量船正驶过二七长江大桥,船尾拖着的泥沙采样器在江面划出浑浊的轨迹。
老吴踩着消防楼梯的脚步声比往常急促,他军绿色棉袄里裹着从汉口老档案室抢救出来的潮湿账本。“九三年的仓库保管员刚中风,但他儿子在船厂焊工车间找到了这个。”他抖落出半张被乙炔焰灼烧过的值班表,1994年8月17日“长江量子号”的夜班记录栏里,钢笔写的“327”数字被刻意描粗成条形码状。
证券大厦地下金库的通风管道传来异响。维修工撬开镀锌铁皮后发现的不是老鼠,而是三捆用防汛沙袋包裹的国债现券,券面编码与三年前那场着名的“327事件”中神秘消失的批次完全吻合。更令人玩味的是,包裹现券的麻袋内层沾着攀枝花钒钛铁矿特有的磁铁矿颗粒——这种本不该出现在长江中下游流域的矿物,此刻正静静躺在雷宜雨的显微镜载物台上。
“莱茵集团的货轮今早靠泊阳逻港。”苏晚晴调整着偏光显微镜焦距,载玻片里的矿物晶体在折射光下呈现出独特的八面体解理纹,“但他们申报的铁矿粉氯离子含量超标,正在海关滞留。”
雷宜雨用手术刀片刮下麻袋纤维样本时,刀尖意外挑出一根三年前的老式订书针。这根曾用于装订国债交易凭证的金属丝,如今锈蚀成了与钒钛铁矿近似的深褐色。他突然想起1992年那个暴雨夜,自己亲手将最后一箱实物国债塞进“长江五号”轮机舱暗格时,船体钢板接缝处渗出的也是这种铁锈色的水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