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的冬天总是带着江水腥气渗进骨缝里。雷宜雨推开长江信托顶楼的窗户,冷风卷着汉正街早市的叫卖声涌进来,吹散了桌上那份《日本经济新闻》的油墨味。报纸头版印着神户地震的航拍图,钢筋水泥的残骸间隐约可见“住友信托“的招牌斜插在废墟里。
“大阪的汇率波动了。“苏晚晴的声音从文件柜后传来。她今天穿了件墨绿色羊毛衫,发梢还沾着昨夜冒雪去银行金库时落的霜。玻璃杯在她手中泛起雾气,杯底沉着几片未化的阿司匹林。
雷宜雨用钢笔尖点了点报纸角落的汇率表。钢笔是去年广交会买的“英雄“牌,笔夹已经有些松动,在纸面上拖出断续的墨痕。窗外忽然传来金属碰撞的脆响——楼下巷子里,几个工人正把防汛沙袋装车,钢渣填充物在搬运时发出特有的沉闷声响。
老吴撞开门带进一股寒气,皮靴上沾着江岸特有的黄泥。他摘下雷锋帽,露出冻得通红的耳朵:“刚在码头看见周瘸子的会计,拎着两箱日元现钞往外资银行跑。“帽子里抖落半张船票,横滨到神户的航线被红笔圈了出来。
苏晚晴的玻璃杯在桌角磕出轻响。她弯腰拾起船票时,羊毛衫袖口滑落,露出手腕上那道新鲜的勒痕——昨天捆扎沙袋时麻绳留下的印记。雷宜雨的目光扫过她无名指上的铜戒,戒面“327“的刻痕里还嵌着武钢高炉的煤灰。
“神户港的仓库塌了三座。“老吴从怀里摸出湿漉漉的电报纸,“住友的抵押品全泡在海里了。“
雷宜雨展开电报纸,雨水晕开了部分字迹,但“房地产信托违约“几个字依然刺目。他的钢笔无意识地在报纸边缘画着圈,墨水渗过纸背,在桌面留下淡蓝色的螺纹。远处江面上,一艘挂着巴拿马国旗的货轮正缓缓转向,甲板上堆放的集装箱像排列整齐的骨牌。
“沙袋专利抵押给横滨银行了?“苏晚晴突然问。她指尖捏着的阿司匹林在杯底发出轻微的溶解声。
老吴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摘下棉手套,掌心有道结痂的伤口——上周改装沙袋模具时被钢板划的。手套内衬掉出张照片:东京证券交易所的电子屏上,日经指数曲线像崩断的缆绳般垂直坠落。
“三菱的人明天到汉口。“老吴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想谈钢渣混凝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