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宜雨蹲在江滩边,握着一块被江水冲刷得发亮的铜片,铜片上模糊的英文字母“hs”在晨光下泛着诡异的青绿色。远处,几个穿胶皮裤的工人正拽着麻绳,麻绳另一端连着江心一艘半沉的铁壳船,船身倾斜着,露出锈蚀的钢板,像是被岁月啃噬过的巨兽骨架。
“雷哥,这破船真能捞?”大建一脚踢开脚边的烂木板,手里攥着半截断裂的缆绳,“港务局的人说了,这玩意儿沉了少说五十年,捞上来也是堆废铁!”
彩凤的算盘珠子“啪嗒”卡在梁上,账本最新一页的“沉船打捞”栏画着刺眼的红叉。她咬着钢笔帽抬头:“周瘸子的人放话了,说咱们要是能从江底捞出金子,他们当场把汉正街的铺面全送咱们!”
雷宜雨没吭声,弯腰从痰盂底抽出一张泛黄的《长江航运事故记录(1938-1945)》,红笔圈出了“1942年英籍商船‘威尔逊号’沉没于汉口段,载有瓷器、桐油”的字样。他眯了眯眼,目光扫向江心——那艘半沉的铁壳船船尾,隐约能看见一个被水草缠住的青铜舵轮,轮辐上刻着模糊的维多利亚女王徽记。
“不是废铁。”他突然开口,痰盂“铛”地倒扣在泥泞的江滩上,滚出一枚生锈的英国便士,“是护照。”
武汉海关的档案室里飘着霉味,苏晚晴戴着白手套,指尖在发黄的《战时物资清单》上缓缓移动。
“1942年,英国‘威尔逊号’从重庆运载战时物资往上海,在汉口段遭日军炮击沉没。”她推了推眼镜,镜片上反射着密密麻麻的货单编号,“但根据解密档案,船上实际载有国民政府委托运输的文物三十七箱,包括青铜器、官窑瓷……”
雷宜雨没接话,弯腰从痰盂底抽出一份《中英联合声明》复印件,红笔圈出了“文化财产返还”条款。他忽然笑了,指节在痰盂上敲出一串金属颤音。
“不是打捞。”他弹了弹那枚英国便士,“是外交。”
汉正街23号仓库的后院支起三口大铁锅,哑巴张正往沸腾的碱水里扔铜钱,绿色的铜锈在泡沫里翻滚。大建抡着铁锨搅拌,突然“咣”地撞上一块硬物——锅底沉着一尊巴掌大的青铜鼎,鼎腹的饕餮纹被碱水泡得发亮。
“雷哥,这玩意儿……”大建的嗓音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