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正街的清晨被一阵刺耳的喇叭声撕裂。
“凭票供应!过期作废!”
国营粮店的职工扯着嗓子吆喝,手里一摞泛黄的粮票拍得柜台啪啪响。排队的老太太们攥着皱巴巴的纸片,像捏着最后一张救命符。雷宜雨蹲在马路牙子上,指尖捻着半张1990年的湖北省粮票,阳光透过票面上的防伪水印,在他掌心投下一串模糊的数字。
“雷哥,查清楚了。”大建一脚刹住自行车,后座捆着的麻袋里哗啦啦掉出十几本账册,“这三家食品厂欠了粮管所两百多万,工人半年没发工资,厂长天天躲债——”
话没说完,粮店门口突然炸开哭嚎。一个穿工装裤的中年男人被推搡出来,怀里死死抱着半袋富强粉。“我家娃饿得啃铅笔头啊!”他膝盖砸在水泥地上,粮票从指缝飘落,被穿皮鞋的粮店主任一脚踩住:“粮票还有一个月作废,这是国家政策!”
雷宜雨眯起眼。那张被踩住的粮票边角,印着鲜红的“1991年12月31日”。
——距离全国粮票废止,还剩30天。
武汉信托的会议室里飘着劣质茶叶的馊味。
“雷总,您这方案……”信托经理老徐的钢笔在合同上悬了半天,墨水滴在“一斤粮票兑换一股”的条款上,洇出个乌黑的问号,“食品厂资不抵债,拿粮票换股权?这、这不合规矩啊!”
雷宜雨没吭声,弯腰从痰盂底抽出一份泛黄的《国务院关于粮食流通体制改革的决定》。文件第三页被红笔圈出关键句:“逐步取消粮票制度,鼓励多渠道消化库存”。他指尖在“多渠道”上敲了敲,窗外突然传来卡车轰鸣——十辆解放牌正往粮管所仓库运新粮,车斗里撒落的麦粒在阳光下金灿灿的,像是一条流动的黄金河。
“现在粮管所最头疼两件事。”雷宜雨突然抓起合同抖了抖,纸页哗啦啦翻到抵押条款,“一是旧粮票销毁成本高,二是食品厂欠债还不上。”他踹开痰盂,滚出来的钢渣在瓷砖上划出几道银亮的线,“咱们用粮票抵债,既帮国家减负,又给工人发工资——徐经理,您说这算不算‘多渠道’?”
老徐的喉结动了动。他瞥见合同最后一页的担保方——武钢劳动服务公司的大红章,旁边还附了张批条:兹同意用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