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正街的清晨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砸碎。
雷宜雨刚推开雷氏商行的铁门,三辆印着“税务稽查”的边三轮摩托车已经横在门口,车轮碾过积水,溅起的泥点子扑在门板上,像一排子弹孔。带队的是个戴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制服袖口磨得发亮,手指关节粗大,指节上还沾着蓝墨水——一看就是常年翻账本的。
“雷老板,又见面了。”眼镜男皮笑肉不笑,从公文包里抽出一张盖着红章的《税务稽查通知书》,指尖在“突击检查”四个字上敲了敲,“上回没查完,这次咱们好好对一对账。”
彩凤的算盘珠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她弯腰去捡,手指微微发抖。上个月查税,雷氏商行被罚了八千,理由是“账目不清”,可明眼人都知道,这是周瘸子在背后使绊子——他那个在税务局当科长的表姐夫,专管个体户查账。
大建攥着扳手站在仓库门口,腮帮子咬得发硬:“雷哥,要不要……”
雷宜雨抬手拦住他,脸上半点波澜都没有,侧身让出一条路:“李科长,请。”
稽查组的人像蝗虫一样涌进商行,翻箱倒柜,连墙缝里的老鼠洞都没放过。眼镜男亲自盯着彩凤的账桌,手指在算盘上敲打,每一声都像催命符。
“雷老板,你这账不对啊。”眼镜男突然抽出一本账簿,指着上面的数字冷笑,“上个月汉正街的商户都缴了‘市场管理费’,怎么你这儿没记录?”
雷宜雨没急着回答,弯腰从痰盂底抽出一张皱巴巴的收据,递过去:“李科长,您再看看这个。”
眼镜男接过一看,眉头猛地一跳——收据上盖的是“汉正街街道办财务专用章”,金额、日期都对得上,可笔迹却像是新写的,墨迹还没干透。
“这……”
“街道办王主任亲自开的,说是‘特殊优惠’。”雷宜雨笑了笑,语气平淡得像在聊天气,“您要是不信,现在就能打电话问。”
眼镜男盯着他看了两秒,突然冷笑:“行,那咱们查点别的。”
他转身走向仓库,手指在货架上划过,突然停在一摞《毛泽东选集》合订本前。
“雷老板,你这儿还卖书?”
“不卖,员工学习用的。”雷宜雨面不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