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正街的清晨被一声尖锐的哨声撕裂。
雷宜雨站在服装厂二楼的铁架走廊上,指尖捏着一枚褪成淡蓝色的工牌——塑料壳裂了道缝,里头那张泛黄的纸片上,“1988年先进生产者”的烫金字早已斑驳。楼下空地上,三百多名工人乌泱泱地堵着大门,领头的壮汉正抡着铁棍砸打卡机,碎玻璃溅到老会计王德发的秃头上,血珠子顺着皱纹滚进账本里。
“雷老板!这月工资再不发,缝纫机全给你砸成废铁!”壮汉的吼声震得铁皮屋顶嗡嗡响,他身后两个女工突然抖开一条横幅,褪色的红布上墨汁淋漓:“黑心资本家喝血汗”。
彩凤攥着算盘从人堆里挤出来,旗袍扣子崩飞了两颗:“雷哥,账上真没钱了!周瘸子卡着咱们的布匹货款,百货公司那头的尾款又被……”
话没说完,一本账册“啪”地砸在她脚边。王德发哆嗦着翻开,指缝里还沾着血:“宜雨啊,车间主任老刘这半年偷偷改了考勤表——夜班补贴全进了他兜里,劳保用品倒卖出去的钱,够买十台新缝纫机!”
雷宜雨眯眼望向人群最后排——老刘正往裤兜里塞牛皮纸包,鼓鼓囊囊的轮廓分明是粮票。
仓库后门的阴凉处,哑巴张正用煤油灯烤着一张工牌。塑料壳遇热变形,内层突然浮出蓝汪汪的字迹:“加班工时:-72小时”。
“水溶性复写纸。”苏晚晴推了推眼镜,指甲刮过工牌边缘,“考勤员用褪色笔记录虚假工时,等工人核对完就消失——老刘至少贪了三千块夜班费。”
大建一脚踹翻装劳保服的纸箱,劣质棉絮里滚出几包“大前门”香烟,烟盒上还粘着百货公司的价签。“狗日的!劳保手套换成粗麻布,工作服里塞烂棉花,连肥皂都敢掺滑石粉!”
雷宜雨突然笑了。他弯腰从痰盂底抽出半张《长江日报》,社会版角落里印着豆腐块大的新闻:《武汉百货大楼试行“购物券积分制”,市民凭票兑换紧俏商品》。红笔圈出的配图上,一条“十张肥皂票换一台电风扇”的横幅正在风中猎猎作响。
正午的车间像个蒸笼。
工人们盯着墙上新贴的《雷氏服装厂劳动竞赛公告》,喉结上下滚动。公告上红艳艳的油墨还没干透:“完成日产200件定额奖励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