塬坡的晨雾刚褪,老槐树下的石磨便吱呀作响。秀兰握着枣木勺搅动石磨旁的陶盆,新收的苜蓿碎末与陈年窑灰在晨露中渐渐融合,散发出泥土与草木交织的气息。她蹲下身,指尖捏起一团混合土,细沙与陶粉在指缝间流转,恍惚间竟与记忆中祖父揉泥的手感分毫不差。
“兰子,” 王婶挎着竹篮走来,篮底垫着新摘的薄荷,“西坡那片板结地,用了窑灰后冒了三茬新草呢!” 话音未落,李虎的徒弟柱子抱着开裂的陶胚跑来,胚体上的枣花刻纹里嵌着几星绿芽:“兰子婶,您看!这裂缝里竟长出了马齿苋!”
晒谷场东头,赵大姐正与邻村的王大爷争论。“你这法子太费陶片,” 王大爷敲着旱烟袋,“当年咱爹用河泥糊墙,也没见这么金贵。” 赵大姐将手中的柳条筐往地上一墩,筐里的碎陶片哗啦啦响:“河泥能保墒?咱这碎陶片吸的是夜露,留的是土气,您老尝尝这筐里的土 ——” 她抓起一把塞过去,潮湿的泥土里竟埋着半颗刚露头的酸枣核。
周教授蹲在枣林深处,放大镜下的土壤样本让他眼睛发亮。“看这些菌丝,” 他指着载玻片上的白色絮状物,“窑灰里的矿物质激活了土壤微生物,和《天工开物》里‘火土相生’的记载完全吻合。” 旁边的小吴突然指着树干惊呼:“建叔!枣树皮上的虫疤在结痂!”
建军拄着枣木拐杖走来,拐杖头雕刻的护窑符已被磨得发亮。“五九年闹旱,” 老人用拐杖敲了敲新生的枣枝,“我爹在窑厂后山埋了三缸老釉渣,第二年那片地的谷子秆粗得能拴驴。” 他从竹篓掏出片泛黄的树皮,上面用红泥画着窑灰配比图,“当年没敢记在纸上,怕被说成封建迷信。”
晌午时分,石桌上的粗陶碗里盛着新麦面做的猫耳朵。秀兰给周教授添了勺苜蓿汤,忽然听见远处传来驴车铃铛声。张哥骑着车冲进村子,车斗里的报纸被风吹得哗哗作响:“兰子!省城的‘陇原好物’电商平台要搞直播,指定咱的陶罐当伴手礼!”
李虎手中的陶碗 “当啷” 落在石桌上,溅出的汤汁在桌面画出不规则的圆:“直播?那得烧多少陶胚?可咱的土……” 他望向远处正在翻整的板结地,那里新栽的枣树苗正顶着烈日打蔫。安娜擦着手上的陶泥走来,辫梢还沾着釉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