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在塬坡缠绕时,李梅的手机在老窑洞的窗台上震动,屏幕亮起的瞬间,映出她眼下浓重的黑眼圈。省电视台的邀约信息跳出:“拟拍摄非遗专题纪录片,需全程配合实景改造。”她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发颤,玻璃窗外,李虎正抡着斧头劈柴,木屑飞溅在新刷的“非遗研学基地”木牌上,将“研”字最后一笔染成了雪白。
秀兰的工坊里,蒸笼掀开的白雾中,几个穿汉服的网红正在直播。“家人们看!这就是古法蒸馍哦!”染着粉色头发的女孩捏起枣花馍,对着镜头转了个圈,馍上精心雕刻的花纹在补光灯下显得格外刺眼。秀兰站在灶台旁,手里的擀面杖迟迟落不下去——她分明看见,女孩偷偷将半块咬过的馍塞进了绣着金线的袖袋。
建军蹲在枣林深处,手里的铁锹突然“当啷”一声磕在石头上。新铺设的防腐木栈道从他眼前延伸开去,像条苍白的蜈蚣爬进枣林。“这栈道离树根太近了!”他冲施工队喊道,安全帽下的脸涨得通红。负责人晃了晃手中的文件:“陈主任,这是上头批的设计图,说要‘提升游客体验’。”
李守诚老人的窑洞传来剧烈的咳嗽声,震得墙上的《护枣经》沙沙作响。李梅推门进去时,正看见老人颤巍巍地将泛黄的书页塞进陶罐。“他们要把这当道具拍,”老人浑浊的眼睛里闪着怒火,“我的老骨头能演,可这经不能演!”他的手指抚过“光绪三年”的字样,墨迹早已被岁月浸得发灰。
深夜的村委会,煤油灯在穿堂风里明明灭灭。李虎将变形的栈道木板摔在桌上,木屑飞溅到“景区升级规划图”上。“这些木板释放的甲醛,比枣林虫害还毒!”他的声音在窑洞内回荡,惊得梁上的燕子扑棱棱乱飞。建军盯着规划图上密密麻麻的“现代化设施”,老烟斗在掌心转了又转:“他们要的不是陈家洼,是个套着非遗皮的游乐场。”
变故发生在一个细雨绵绵的清晨。李梅的直播间突然涌入大量弹幕,画面里,几个游客正用自拍杆猛戳老窑洞的夯土墙。“这墙看着好破啊”“感觉随时会塌”的评论刷满屏幕。她举着手机冲过去时,正听见其中一人嘟囔:“还不如我家小区的仿古建筑精致。”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在屏幕上,模糊了“守护陈家洼”的话题标签。
秀兰的工坊被挤得水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