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阳光如同揉碎的金箔,透过雕花马车的湘妃竹帘,在姜婉月白襦裙上织就一片细碎的光影。她垂眸审视袖中露出的半幅素帕,帕角以银线绣着半朵清荷,针脚细密如春日细雨,与鬓间羊脂玉簪的清荷纹遥相呼应。这是母亲临终前亲手所绣,如今看来,竟似预见了她重生后的处境——身处淤泥而不染,心向明月照沟渠。
“小姐,沁芳园的飞檐已可见了。”晚晴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紧张,指尖轻轻攥住车帘边缘,“方才路过角门时,瞥见二小姐的马车停在西侧槐树下,同车的还有柳府三姑娘柳如烟和李尚书家的月如小姐。”
姜婉轻轻按住丫鬟发凉的手背,月白袖口滑落半寸,露出腕间那支半旧的青玉镯——那是她故意挑选的“破绽”。镯子内侧刻着“清荷”二字,原是前世太子所赠,如今却成了她刺向对手的匕首。“慌什么?”她轻笑,声音里带着三分漫不经心,“今日是来赴诗会,又不是上刑场。”
马车停在沁芳园正门时,铜铃发出清越的声响。姜婉提起裙裾下车,青缎披风随步伐轻扬,领口处金丝绣纹若隐若现,恰似云开月明时的一线天光。她刻意选择了去年的旧款披风,却在领口缀了块新裁的雪纺,既合侯府节俭之名,又不失嫡女体面——这分寸拿捏,恰如她重生后步步为营的人生。
“哟,这不是定北侯府的大小姐吗?”尖利的嗓音从朱漆拱门下传来,柳如烟身着大红色织金裙,裙上金线绣着繁复的牡丹纹样,腕间翡翠镯子随动作撞出清脆声响,“我当是谁呢,原是穿旧衣的寒酸小姐!”
围在她身边的贵女们发出一阵低笑,唯有姜柔站在人群后方,桃红色襦裙上的并蒂莲刺绣格外刺目。她鬓角别着枚珍珠坠子,正是去年太子寿宴所赐,此刻却因主人的紧张而微微发颤。
姜婉转身时,披风下摆扫过阶前青苔,带出一缕若有若无的沉水香——那是她晨起时特意在衣襟内袋放置的香饼。“柳小姐今日这身蜀锦,”她目光扫过对方裙角的金线,“怕不是用了三匹金线?西市的绣娘曾说,这般奢靡的绣法,唯有醉红楼的姑娘才爱用。”
柳如烟脸色骤变,指尖下意识捂住镯子。她自然听出话中玄机——醉红楼是京城出了名的烟花之地,姜婉这是暗讽她穿得像风尘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