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空,厂长请你喝杯茶。”
通知来得比我想象中还要礼貌。
不是通过调度系统,不是用红色标记,也没有“谈话”两个字。只是一条简单的文字提醒,显示在我工位终端右上角的蓝色通知栏:
“请于15:00至行政楼五层茶室报到,厂领导希望与你交流本季度‘青年优秀工人行为数据轨迹’。”
措辞讲究、语气温和,甚至还用了“希望”两个字,仿佛这只是一场表扬与激励的小聚。
但我知道,那不是茶,是火。
这座厂,没什么人见过“厂长”。
我们这些底层工人连“副主管”都要隔着玻璃门讲半天流程,更别说那个坐在五楼深处、连姓什么都没人敢提的实际操盘者。
有人说他姓余,有人说姓尚,还有人说他是从晨丰集团“调过来的特殊顾问”,年纪五十开外,惯用心理学手法,管人不看事,看“轨迹”,看“倾向”,看谁“合逻辑”,谁“偏离系统”。
我曾偷偷问过阿妹:“你见过厂长吗?”
她摇了摇头。
她说:“谁见到他,基本上……要么高升,要么消失。”
下午两点五十五分,我站在行政楼电梯口。
这里的空气比车间干净许多,走廊是蓝灰色瓷砖,墙上挂着“先进事迹榜”、领导勋章照,还有几盆假绿植,看上去苍翠却毫无生命气息。
电梯门开了,一名着白衬衫、眼镜反光的男人站在里面。
“你是净空?”
我点头。
“跟我来。”
我一路跟着他走进五层深处。
走廊安静得连呼吸都能听清。茶室的门很重,推开时发出一声沉闷的“哐当”。
屋里很亮,阳光从百叶窗射进来,洒在桌上那盏还未启封的紫砂壶旁。
厂长坐在主位,西装笔挺,脸色冷静。他的目光像是系统扫描仪,从我脚面扫到眉心,又从我的眼神穿回我背后的影子。
“坐。”他说。
我坐下,不卑不亢。
他亲自给我倒茶,动作熟练得像个老中医在给病人把脉。
“你叫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