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逃出来的,我是从地底“流出来”的。
如果说第一阶段是地狱,那么逃出那座厂,并非走出炼狱,而是从一口通向黑河的水井,被洪流裹着冲向了未知的城市边缘——那不是重生的出口,而是一处更大、更冷的坟场。
我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是一阵呛鼻的腐臭味先钻入了鼻腔。
身体像块泡软的尸体,湿、冷、重,头顶一圈圈嗡嗡响,嘴唇干裂得像沙皮。眼皮睁不开,耳朵却先听到了人声。
“喂,这人还活着不?”
“活着个屁,你看这嘴青的,都像刚泡尸沟里出来的。”
“别乱说……他手里还抓着个破包,死了也别扔,万一是值钱货。”
“唔……你闻这身子,好臭哟,像……像哪来的废水厂下水鬼。”
“算了,给个塑料布吧。叫救护车?别,直接拖到环卫棚里晒晒……”
我试图动动手指,发现连眼皮都跟水泥一样重。
隐约间,有人拽我脚,又有人用竹竿戳我腰。接着是一阵拖行——我像一具半截活尸,被扯上了什么木板车。
在最后一丝意识溃散前,我听见一个粗嗓子的男人嘟哝一句:“这人啊,肯定不是在城市里活出来的。”
我再醒来,是三天后。
阳光从破布棚的缝隙间斜照进来,晃得我一阵反胃。
眼前是一片锈迹斑斑的棚户区,水泥与木板拼接的墙壁上满是涂鸦和霉渍,空气中混着洗衣粉、馊油味和潮湿霉泥的混合味。身下是垫了一层泡沫塑料的地板,盖着一块早已褪色的旧被子。
我抬头,看见一个人坐在角落,穿着绿色环卫制服,正撕方便面包。
“醒了?”
他的声音沙哑,眼角的鱼尾纹像被划开的锯齿。他看起来五十多岁,头发灰白,皮肤因长期户外暴晒而粗糙蜡黄。
“你是……”我声音干哑。
“你是我从下水沟口捞上来的。”他一边咀嚼一边说,“刚好那天井盖没关死,你就像一只淹死的老鼠一样被冲了出来。”
“你……救了我?”
“别说得我像英雄。”他咂咂嘴,“我只是怕你堵井。”
我试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