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国使节下榻的厢房渐次熄了灯火,唯有一队波斯商人仍在庭院低声交谈。
檐角铜铃乱响,惊起值夜的译语人推窗张望。
马车窗帘微动,露出半张苍老的面容——正是本该在寝宫安歇的当朝天子。
车轮碾过青石板路的声响,渐渐混入长安城的更鼓声中。
又穿过了两条暗巷,一座青瓦府邸沉默地蛰伏在鸿胪寺后街。
府门紧闭,玄铁锁上落满尘灰,匾额金漆剥蚀,露出底下刀刻的“景和”二字——正是九皇子的名讳。
皇帝抬手示意,大太监上前叩门。
守门的金吾卫一见御驾亲临,当即跪地,却无人敢出声通传。
门轴转动,开门的竟是鸿胪寺译语人,身着胡服,手中还捧着于阗国书。
他低眉顺目,却未行礼,只侧身让出一条路。
院内,九皇子独坐石案前,指尖捏着一枚白子,棋盘上黑子已围出西域诸国的轮廓。
“父皇漏算了于阗。”
他抬眸,白子“嗒”地落在帕米尔高原:
“就像漏算了儿臣府中那条直通鸿胪寺的密道。”
皇帝目光一沉,枯瘦的手指摩挲着玉圭,忽然剧烈咳嗽起来。
帕子掩唇,再展开时,一抹猩红恰好落在棋盘上的“长安”位置。
“你恨朕。”
皇帝嗓音沙哑,不似质问,倒像是陈述一个早已明了的事实:
“也恨太子。”
九皇子指尖微顿,抬眸直视帝王:
“儿臣不敢。”
“不敢?”
皇帝冷笑,眼底却闪过一丝痛色:
“你母妃去的那晚,你跪在殿外一整夜,朕知道。”
九皇子指节骤然收紧,白子在他掌心留下深深印痕。
“朕给过你机会。”
皇帝缓缓走近,龙袍扫过棋盘,搅乱西域的布局:
“可你还是选了,最不该选的路。”
“儿臣选的路?”
九皇子忽然笑了,眼底却无半分笑意:
“父皇啊,当年是谁逼着儿臣母妃饮下那杯毒酒?又是谁逼着儿臣日日服下那损害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