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的夜幕浓稠如化不开的沥青,唯有撕裂般的哭声在其间横冲直撞。犬牙交错的电线将天空切割成破碎的拼图,一弯残月悬在高空,宛如被岁月磨钝的镰刀,散发着冷冽的清辉。稀疏的星辰瑟缩成苍白的泪点,躲在云层后怯生生地窥探着人间惨剧。忽然,大片大片的雪花自天穹倾泻而下,宛如月亮凝固的泪珠,被刺骨的寒意凝成冰晶,悄无声息地覆盖着这片浸满悲怆的土地,为这场悲剧披上一层素白的殓衣。
院子里,哭声如汹涌的潮水,一波接着一波,在凛冽的寒风中回荡。李贺瘫坐在父亲僵硬的遗体旁,膝盖早已被冰冷的地面冻得失去知觉,唯有胸腔里翻涌的悲恸灼烧着五脏六腑。他死死攥着父亲逐渐失去温度的手,指甲深深掐进那布满粉笔灰的掌心——那些经年累月的老茧,此刻硬得硌人,却再不会如往日般温柔抚过他的发顶。小妹蜷缩在遗体旁,鼻涕眼泪糊满脸庞,破旧的棉袄蹭着父亲衣角,不住抽噎:“爸爸冷……给爸爸盖被子……”她颤抖的手将褪色的棉被往上拽,可无论如何也盖不住父亲渐渐青紫的脚踝。大哥背过身去,拳头死死抵住牙关,肩膀剧烈起伏,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唯有滚落的泪珠在雪地上砸出细小的坑洼。
老母猪窝的李堂大伯,和平庄的李杰大伯等家族长辈们相互搀扶着,踩着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进院子。他们红着眼眶,望着眼前的惨状,喉咙像是被麻绳紧紧勒住,发不出半点声音。李堂大伯颤巍巍地走到李贺身边,粗糙的手掌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一瞬间,李贺感受到了来自长辈的温度,却也更加抑制不住内心的悲恸,哭得愈发撕心裂肺,仿佛要将所有的绝望都倾泻而出。
“都别哭了!”李鸿大伯突然声嘶力竭地喊道,可他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颤抖,暴露出内心的脆弱,“这样哭下去不是办法!”他的话像是在沸腾的油锅里投入了一块石头,让混乱的哭声稍稍减弱了些。两位大伯对视一眼,咬着牙,费力地将李贺和母亲从地上扶起,往东屋走去。走着走着,母亲的脚像是被灌了铅,每一步都走得无比艰难,嘴里还不停地哭喊着父亲的名字,身体止不住地颤抖。李贺紧紧握着母亲的手,生怕一松开,母亲就会像断了线的风筝般倒下。
东屋的电灯在寒风中摇曳,昏黄的光晕忽明忽暗,在墙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