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年的盛夏,炽热的骄阳高悬于天际,肆意地向大地倾洒着无尽的光热。泡桐树宽大的叶片在烈日下微微卷曲,毫无生气地低垂着。树上的知了像是被这酷热折磨得发了狂,声嘶力竭地扯着嗓子喊热,那尖锐又单调的鸣叫,在闷热且凝滞的空气中不断回荡,搅得人心愈发烦躁。此时的李贺,正身处自家那片广袤的玉米地。
密不透风的玉米地里,暑气如浓稠的胶液般蒸腾弥漫。玉米秆粗壮而高大,像是一道道密不透风的绿色屏障,将外界的一丝凉意都隔绝在外。李贺手中紧紧攥着那把豁了口的镰刀,刀刃上布满了斑驳的锈迹,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黯淡的光。他弯着腰,一下又一下地奋力除草,那被汗水浸湿的衣衫,像是一层湿漉漉的薄纸,紧紧贴在他瘦削且单薄的背上。
一颗颗豆大的汗珠,顺着他那被晒得黝黑的额头、脸颊滚落,在粗糙的皮肤上留下一道道晶亮的痕迹,最终“啪嗒”一声砸在摊开在田垄边的《济源地方志》上。那泛黄的书页,历经岁月的摩挲,纸张已经变得脆弱不堪,父亲用红笔圈出的“师范教育”四个字,被汗水洇染开来,红色晕圈像是跳动的火苗,在这昏黄且陈旧的色调中显得格外醒目,仿佛承载着他走出大山的全部希望。这本县志,是周主任特意从学校资料室借来的,李贺每次翻开,都能闻到书页间夹杂着的那股独属于教务处的粉笔灰气息,那气息里,似乎藏着他通往未来的密码。
自打两所师范即将合并的风声在王屋山坳里传开,整个山坳的夜晚便被一股莫名的躁动所笼罩。夜幕如同一块巨大的黑色绸缎,缓缓铺展开来,笼罩了整个村庄。万籁俱寂,唯有偶尔传来的几声犬吠,打破这夜的宁静。
李贺常常看到父亲独自蹲在院子里那老旧的石磨旁,石磨盘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一道道深浅不一的磨痕,仿佛在诉说着往昔的故事。父亲身旁的小桌上,一盏昏黄的油灯摇曳着微弱的光,豆大的火苗在微风中轻轻晃动,随时都有熄灭的危险,却又顽强地跳跃着,将父亲的身影投射在地面上,拉得老长,那影子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扭曲着,仿佛父亲此刻内心的纠结与挣扎。
父亲就着这若有若无的月光,小心翼翼地翻看小明秘书寄来的《河南教育简报》。他的眼神专注而又执着,眉头微微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