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的靴底刚蹭到黑雾边缘,耳侧突然炸开一声脆响——像古寺檐角的铜铃被风撞碎,又像陈年的老木梁在火中崩裂,那声音带着灼烧般的余韵,在他耳膜上留下一阵刺痛。
他瞳孔骤缩,余光瞥见虚妄之境里翻涌的亡灵巨象突然退潮。
苏府火场的青烟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抽回地底,连那些飘在空中的尸灰都打着旋儿往海心汇聚。
空气中原本浓重的焦味和腐朽气息迅速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潮湿、咸腥却冰冷的海水味道。
“退潮了……”阿九的残魂贴着他后颈飘过来,声音轻得像落在雪地上的羽毛,几乎听不见,却让陈墨的皮肤泛起一层细密的疙瘩。
陈墨这才发现,小哑仆的身影比月光更淡,半透明的指尖正簌簌往下掉星屑般的光粒,像是从夜空中抖落的星辰粉末。
“主子……要来了。”他的声音虚弱,却透着某种释然。
苏挽月的手在他掌心颤了颤。她的体温微凉,指尖微微发涩。
她后颈的紫斑已褪成淡青,左眼的幽冥结晶却亮得灼人,连睫毛都被映成了银紫色。
那光芒仿佛从她眼眶深处燃起,带着一种不属于人间的冷艳。
“是归墟。”她的声音带着点沙哑的笃定,“灵魂摆渡人的船,该靠岸了。”
话音未落,血月的裂缝里渗出一线青铜色的光。
那光不刺眼,却带着金属特有的沉重质感,仿佛能压弯空气。
陈墨抬头时,正看见一艘锈迹斑斑的青铜舟从裂缝中挤出来。
船身刻满歪扭的咒文,每一道纹路都在缓缓蠕动,如同活物。
船尾立着个白发老者——他穿着褪色的青布道袍,腰间挂着串人骨念珠,左手握着根缠着红绳的骨杖,杖头是颗嵌着半块玉珏的骷髅头。
那骷髅的眼窝中闪着幽光,似乎随时会睁开眼来。
“阿九,你欠我的十年阳寿该还了。”老者的声音像砂纸擦过青铜,带着岁月侵蚀的粗糙感,“这具山魈王躯壳撑不过子时。”
阿九的残魂突然剧烈震颤,本就淡弱的身形几乎要散成萤火。
那一瞬间,陈墨仿佛听见了某种细微的断裂声,像是冰晶碎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