齿轮在掌心硌出红印,银戒贴着虎口冰凉刺骨。陈峰仰头望着雾气缠绕的钟楼尖顶,父亲临终前塞给他的怀表零件在指节间发烫——表盖内侧的齿轮纹路,正与钟楼基座上斑驳的浮雕完全吻合。十二岁的妹妹小雨攥紧他的衣角,指腹无意识摩挲着他外套下那道三年前被追砍的刀疤。
“跟紧了。”十九岁的林悦抽出绑在小腿的短棍,金属尾端的防滑纹在路灯下泛着冷光。她战术靴碾过路边野蔷薇,藤蔓间嵌着的三枚破碎镜片突然反光,像被剜去眼珠的眼眶,直勾勾盯着陈峰掌心的齿轮。
推开门的瞬间,铁锈与霉菌的气息扑面而来。陈峰的登山靴碾碎门槛上的木屑,半截泛黄纸条钉在门框上:“子时勿近钟摆”,繁体墨迹边缘已被虫蛀出毛边。林悦的手电筒光束扫过逼仄的楼梯,墙面上蜿蜒的水渍在光圈里显出血痕形状,而台阶角落,半具风干的山雀尸体爪子还勾着带编号的齿轮。
三人贴着墙根上行,靴底与积灰摩擦的窸窣声,被头顶齿轮转动的咔嗒声切割得支离破碎。当小雨的运动鞋踩空第三级松动的台阶时,黑暗里窜过一道灰影——不是老鼠,是半片带齿痕的怀表残片,编号“0721”正与父亲的忌日吻合。
“别怕。”陈峰按住妹妹发颤的肩膀,却发现自己掌心全是汗。更诡异的是寂静——当脚步声消失,钟楼里回荡着类似心跳的“咚、咚”声,来自头顶十二米高的青铜钟摆。它每一次往复都带起穿堂风,将墙面粉刷层吹成雪片飘落,在光束里像悬停的骨灰。
顶层铁门推开的刹那,腐叶土混着机油的气味涌来。父亲背对他们站在钟摆轨迹中央,驼色风衣下摆被气流掀起,露出与陈峰相同的银戒反光。当他转身时,钟摆恰好晃到最远端,昏黄天光从积灰的彩窗透进来,在他左脸划下血红色光斑——那道本该随坠楼消失的疤痕,此刻正蜿蜒在额角,像条沉默的蜈蚣。
“峰儿。”
这声呼唤像根生锈的钉子钉进太阳穴。陈峰手中的齿轮“当啷”落地,十年前葬礼上骨灰盒的重量突然涌上手心。林悦的短棍在掌心转了半圈,金属尾端指向地面却微微发颤——三年前停尸房里,她亲手确认过这具“尸体”的瞳孔浑浊度,而此刻对方眼中跳动的光芒,分明带着活人特有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