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壁崩
疏勒河故道的夜风像把生锈的刀,卷着沙砾在空寂的戈壁上横冲直撞。薛讷靠坐在辕门后,陌刀的刀柄抵着胸甲,指腹摩挲着刀镡上磨损的麒麟纹——那是二十年前随父征高句丽时,太宗皇帝亲赐的战利品。粮营里飘来若有若无的焦臭味,不是炊烟,是士卒们在焚烧昨夜咽气的同袍衣物,防止疫病蔓延。最后三匹战马的尸身已被拆解,马骨在篝火堆里泛着青白色,油脂滴落时发出“滋滋”声响,混着驼粪熬粥的酸腐味,刺得人胃里翻涌。
“将军,水囊见底了。”亲兵张虎递来半块硬如石块的青稞饼,饼面上还沾着未搓净的皮甲碎屑。薛讷咬下一口,碎屑划破唇角,咸腥的血味混着麸皮的涩,在舌尖结成苦痂。他抬头望向星空,银河横亘如铁,却看不见半点预示援军的将星——自五日前粮道被断,二十里内的梭梭柴早已砍尽,连骆驼刺都被刨来煮了汤。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突厥狼骑的号角突然撕裂寂静。那声音像从地底冒出来的,带着刺骨的寒意,惊起沙地上栖息的沙鼠。薛讷猛然起身,陌刀在掌心压出红痕——不对,马蹄声不对,本该如闷雷滚地的重骑蹄音,此刻却轻得像春蚕啃叶。他忽然想起斥候临终前的汇报:“突厥人给马蹄裹了三层毛毡,混着骆驼粪行进……”
“全体戒备!起鹿角!”吼声震得喉管发疼,薛讷尝到了血腥味。八百守军从断墙后跃起,推动最后的二十辆武刚车。车轮碾过沙砾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车辕上挂满的青铜铃铛却被尽数摘除——这是阿史那斛律的诡计,用寂静掩盖杀机。车阵刚成型,前方黑暗中突然泛起幽蓝的磷火,五千重骑如幽灵般浮现,甲胄上的狼头徽记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第一波冲击来得猝不及防。前排战马踏入唐军埋设的铁蒺藜网,马掌被三棱铁刺穿透,惨嘶声中,骑士们被掀翻在地。薛讷抓住时机,大吼:“弩手,火油箭!”百张弩机同时轰鸣,箭矢拖着长长的火尾划破夜空,却在触及敌阵时被漫天黄沙扑熄——不知何时起,狂风骤起,细沙如刀,糊住了唐军的眼睛。
“不好,是沙暴!”张虎话音未落,右侧沙丘后突然冲出三百骆驼兵。这些庞然大物背负着缩小版投石机,石袋里装的不是巨石,而是腐烂的人畜尸体。腐尸砸在粮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