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在白清酒身后的学生壮着胆子将头抬起少许,视线擦着先生身形望向重重纱帐后的贵人,继而道,“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十几岁的儿郎言及诗经小雅北山里的一句,脆脆的弦音儿掷地有声。
贵人虽以我自称,并未显露身份,但也没刻意隐藏,单从王土王臣听来,白清酒的学生显然是知道他身份的。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低低呢喃了一遍这十六个字,贵人提声问,“洮氏代掌河西政权,亦是王土王臣,你为何执意归政于皇室?”
“因为……”
白清酒身后的学生甫一开口,便又顿住,似是有些难以启齿,他细长的眉不自觉往一块儿蹙了蹙,那张洁净温润的脸上逐渐漫出丝丝缕缕的苦涩。
好一会子后,他方才垂下眼睑,黯然答,“洮氏无仁德之义,无体恤之心,执政年间只顾自身壮大,从不顾民生疾苦,苛捐杂税摊派徭役,累的百姓苦不堪言,往岁大旱,小民曾至灾地,亲眼目睹过满地哀鸿饿殍遍野的场景,那画面仅用一个惨字,不足以形容十之一二……”
“那年大旱,朝廷拨了许多赈灾粮。”
“是,朝廷惦着河西的子民,可是洮氏不惦着河西的子民,”想起昔年尸叠成山的惨状,十几岁的儿郎不受控制的红了眼眶,“那些朝廷下拨的赈灾粮,一半入了洮氏族人的口袋,一半摆进了商贩摊铺,赈灾粮不曾救济过一位受灾的百姓,反倒成了贴在有权有势之人身上的油膘。”
许是自个儿也姓洮,且是洮氏正宗,那股子油然而生的愧疚感蹿上心头,儿郎声儿里不自觉裹上颤音。
将身子匍匐于地,额头压在交叠的手背上,他强忍哽咽字正腔圆的说:“如果大旱年间饿死人是天灾,那风调雨顺时节仍有人因饥而亡,就是我洮氏造就的人祸,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洮氏执政民生至此,王朝不收政还欲待何时?”
说到激动处,儿郎垫在额下的双手微微抖着,他抬头握拳,仰起下颌看着重重纱帐内那抹矜贵清冷的身影,冒着砍头的危险逐字逐句问,“河西百姓亦是大煜的子民,难道大煜的帝王就忍心看他的子民一直在氏族无休止的剥削下苦苦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