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禄寺卿的折子递至御案前,陛下早已收到驸马都尉刺杀未遂被擒于东缉事厂刑房的消息。
顾着两朝老臣的那一点情面,今上特遣梁茂来提洸央出狱。
抄手站在东缉事厂刑房外听了许久驸马都尉被折磨的生不如死的惨叫声,御前最是行止有度的大监头一回为着自个儿的私心,违逆圣意。
“驸马都尉行刺在先,厂公拘人在后,都尉虽为天家婿,但此事天家不占理,只要留着一口气,莫教长公主年纪轻轻便守了活寡,旁的一切,皆由厂公自行处置,禁中绝不多问。”
这话……
不是今上说的。
东缉事厂烛火通明,狱中锁链当啷声响,分明耳清目明,可梁茂却觉着伸手不见五指的夜幕压到了头顶。
他好像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了,所有的意识,全部都匀给了很多年前那个锦绣花团次第开放的四月,牵着宫嬷嬷手走过来怒冲冲斥责惠娘娘是否就这样爱仗势欺人的宁公主。
九岁的小姑娘,粉粉嫩嫩娇娇软软,皱着眉头板起脸来的时候,就像云团里包裹的利剑,温柔又威严。
梁茂曾不止一次的想过,那样金贵的帝女,该由这世上什么样的人来相配,才高八斗出类拔萃,卓尔不群博古通今,当是这般世无其二的灵透人,方才衬的上天之骄女的身份。
然而,梁茂怎么也没有想到,来日能令帝女心动成灾的驸马都尉,竟会光禄寺卿之子。
名动京都的才情又如何,超尘脱俗的样貌又如何,郎子若没有令人心生敬服的好品性,此一生注定是不得善果的。
梁茂自知自己卑微如泥,不配指点贵人的人生,可宁长公主已经走了数年的弯路,他实在不忍……
不忍见她在这条弯路上继续走下去。
此一回,就算违逆圣意万劫不复,就算需要用他的命来置换才能将宁长公主从炼狱里拽出来,他亦是愿意的。
光禄寺卿的嘶嚎哀吼声响在耳边,又绝于耳边,东缉事厂刑房裹入一片死寂,静的只剩下欢喜清幽冷冽似能蛊惑人心的喃喃声时,梁茂瞧了眼被番子们团团围住的洸氏府兵,转身头也不回的融进东缉事厂外无尽黑暗里。
宁长公主府门牌匾下,跪了乌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