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锦绣花团次第开放的四月,彼时,他只有七岁,尚还未得师傅赏识,仅仅是惠嫔娘娘宫中一个最末等的小黄门。
惠嫔爱雪,也爱像雪一样的梨花,御园里的花朵压满梨枝的午后,娘娘携侍女前去观赏,行至半路想起尾指上的护甲落在了青铜镜前,便着人回来取。
折返的侍女拿着护甲走的太快,将出门就崴了脚,怕惠嫔娘娘等久了不耐烦,侍女忙将送护甲的任务交到七岁的他身上。
他捧着那只金嵌玉护甲匆匆赶到御园,半跪在坐于梨树旁的惠嫔脚下,小心翼翼的往娘娘尾指上套。
七岁,还是一个孩子,这个年纪纵然再仔细谨慎,也总有纰漏的地方,就比如,他在替惠嫔娘娘戴护甲的时候,一不小心使大了劲儿,听见惠嫔娘娘吃痛后发出的抽气声,他赶忙跪将另外一只屈着的膝盖也抵在地上。
求饶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肩上便挨了重重一脚,他被惠嫔高高的花盆底鞋踢翻在地,惊慌失措中抬起头来,一眼便瞧见了九岁的公主殿下。
那时的宁长公主还不似现在这般消瘦,年幼的皇女肉嘟嘟的,颊上常带着一抹绯红,笑起来,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模样煞是可爱喜人。
当然,那一次,牵着嬷嬷的手自假山后林荫小道上走出来的宁长公主并没有笑,甚至,在瞧见惠嫔抬脚踢倒还不足自个儿高的小黄门时,神色中还夹杂了些许愠怒。
“惠娘娘,”她松开嬷嬷的手走上前来,鼓着腮帮子气势汹汹的问,“你这个人就这么喜欢仗势欺人吗?”
惠嫔受宠,脾性也嚣张,就算品级高过她的娘娘她也从不放在眼里,仗着长辈之尊,待皇子皇女们更是不客气的很。
听见宁公主的质问,惠嫔转了转尾指上的护甲,尔后站起身,用那只方才踢人的花盆底鞋紧紧踩着还没从地上爬起的小黄门肩膀,侧过头来瞧着刚刚来到的皇女,满脸挑衅,“本宫便是仗势欺人了,又能如何?”
“你……”宁公主气的握起了小拳头。
将对方攥紧的十指收入眼中,梁茂是真的怀疑过宁公主会冲过来把拳头挥在惠嫔脸上,毕竟她是中宫嫡出的女儿,有不顾后果的脾气和资本。
但,一切并未如他预想的那样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