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光五年春,惊蛰过后,苏州的雨丝里裹着桑芽的清香。沈绣娘坐在绣坊窗前,指尖抚过竹绷边缘,细针穿过绢面时,忽然触到藏在竹骨间的算筹残片,那是去年前女子算学坊被查抄时,她冒险拆下的唯一信物,至今藏着那时的慌张与执念。
“绣娘,督织大人要查验‘满蒙联姻’纹样。”工头的呵斥打断思绪。沈绣娘低头看绣绷,金线绣的蒙古包旁,本该绣算筹纹样的地方被改成了珊瑚珠串——那是禧恩府新下的规矩:“凡绣算筹者,以妖术论。”她指尖轻颤,针脚却稳如算筹刻度,将珊瑚珠串的间隙算得丝毫不差,像在丈量满汉之间的微妙距离。
午后,她借故去染坊取丝线,绕道至山塘街的算学暗桩。卖糖粥的王翁往她竹篮里塞了块米糕,糕底印着“光谱柳种已抵科尔沁”的米浆暗纹。沈绣娘捏紧竹篮,想起去年冬夜,王五带着盐袋里的算筹图谱路过苏州,那半片“高邮闸”筹身如今藏在她的缠腰里,竹缝间的火漆残屑偶尔会划破皮肤,像算筹在提醒她未竟的使命。
戌时,绣坊掌灯。沈绣娘摸出藏在发簪里的微型算筹,在绣绷边缘计算染料配比:“苏木三斤,可染赤线九丈,较去年少两丈——是禧恩府克扣了颜料。”筹身“福”字微纹与陈阿福工坊的齿轮暗合,让她想起先生说过的“算筹如水,能淌过任何高墙”。算筹在绢面上投下细影,像松涛阁遗址里未被烧毁的算学公式,在黑暗中默默生长。
子夜,绣坊后巷传来梆子声。沈绣娘掀开地砖,取出用油纸包着的《女红算学宝鉴》,里面夹着蒙古牧民送来的双语算筹——蒙文“生存”与汉文“光谱”绣在一起,针脚间藏着治沙的行距数据。她摸出先帝赐给算学坊的“算筹勋章”,勋章背面的齿轮纹样在月光下闪着微光,与松涛阁遗址出土的蒸汽零件一模一样,像两个时空的刻度在此刻重逢。
卯时,督织大人突然闯入绣坊。沈绣娘迅速将算筹藏进绣绷的“满蒙一体”纹样里,指尖的血珠渗进金线,在蒙古包的毡帐上染出小点。“这是什么?”大人的指尖划过绣绷边缘的算筹刻痕。她屏住呼吸:“回大人,是露水打湿的痕迹,像算筹不,像竹纹。”血珠在金线间晕开,竟成了朵歪歪扭扭的算筹花,督织大人嫌恶地挥手,她却在心底算出了逃生的步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