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让他想起工地上冰镇的盐汽水。
吴晓梅解下头帕绑在稻草人手臂上:\"我阿婆说,野猪看得懂美丑。\"她退后两步端详自己的作品,阳光给草人镀上一层金边,\"漂亮的稻草人,野猪舍不得撞。\"
回村路上经过一片废弃的烤烟房,夯土墙塌了半边,露出里面竹篾编的筋骨。龙安心突然停下脚步——墙根阴影里有簇菌子,伞盖是罕见的靛蓝色。
\"别碰!\"吴晓梅的镰刀横在他面前,\"那是鬼笔鹅膏,吃了见祖先的。\"
龙安心蹲下来仔细观察:\"我在广州见过差不多的,米其林餐厅卖八百一盘。\"
\"汉人吃幻觉,苗人吃实在。\"吴晓梅用镰刀柄敲了敲菌盖,立刻腾起一团淡紫色孢子粉,\"我阿爸说,以前苗王用这个惩罚说谎的人。\"
绕过烤烟房就是进村的小路,龙安心突然看见坡下有个人影。驼背的老人拄着竹杖,深蓝布衫几乎与杉树林融为一体,只有绑腿上的白布条格外醒目。
\"阿公怎么上山了?\"吴晓梅小跑着迎下去。老人转过头时,龙安心认出是葬礼上唱《指路经》的老歌师。
\"我来看看龙家的娃娃。\"老人说话带着浓重的喉音,像是有砂纸在声带上摩擦。他竹杖顶端包着块黄铜,每次点地都发出清脆的\"叮\"声。\"地母托梦说,有汉人动了她的首饰盒。\"
龙安心下意识摸向放弹珠的口袋。老人浑浊的眼珠突然变得锐利,铜头竹杖准确地点在他肋骨下方:\"拿出来了?\"
玻璃弹珠在阳光下闪着不谙世事的光。老人用长满老年斑的手接过它,对着太阳眯起眼睛:\"龙老四的儿子,当年埋这个的时候,你爹是不是抽了三根甲秀烟?\"
龙安心后背窜过一阵战栗。父亲确实只抽这个贵州本地牌子,但老人怎么会知道埋弹珠的细节?
\"地母记性好得很。\"老人把弹珠还给他,铜头竹杖转向不远处的一丛野葵花,\"你爹的烟灰缸还在那底下。\"
龙安心拨开野葵花肥厚的叶片,半个腌菜坛子倒扣在土里,坛底积着黑褐色的泥垢。他用树枝拨了拨,立刻露出几个熟悉的烟头——过滤嘴泛黄的程度都与记忆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