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像融化的锡水般漫过梯田,龙安心踩着露水打滑的田埂,手里的柴刀不时磕碰到藏在杂草里的石块。昨夜下过雨,腐殖土的气味混合着野薄荷的清香,让他想起大学时实验室里的植物标本室。只不过那时隔着玻璃柜闻到的都是死亡的气息,而现在鼻腔里涌动的,是土地在晨光中苏醒的吐纳。
\"当心蜈蚣!\"
吴晓梅的声音从坡下传来。她背着竹篓的身影在雾中时隐时现,蓝布头帕上沾着几粒苍耳子。龙安心低头看自己沾满泥巴的运动鞋——这双耐克还是三年前项目部发的劳保用品,现在鞋底的防滑纹早被红泥填平,像块僵硬的橡皮。
\"你说野猪最爱从哪边过来?\"龙安心用柴刀劈开一丛蕨类植物,墨绿色的汁液溅在手腕上,凉丝丝的。
\"看蹄印啊。\"吴晓梅蹲下来,手指拂过泥地上的凹痕,\"新的蹄印里会有积水,像这样——\"她的指尖在某个凹陷处轻轻一蘸,带起一滴浑浊的水珠,\"这头应该是昨晚子时来的。\"
龙安心学着她的样子蹲下,膝盖立刻陷入湿软的泥土。他忽然注意到那些蹄印边缘有细密的纹路,像是某种古老的文字。\"野猪脚底长这样?\"
\"是泥巴里的石英砂。\"吴晓梅的耳坠晃了晃,银蝴蝶翅膀上的镂空处漏下细碎的光斑,\"雷公山的泥含矿多,老辈人说这是蚩尤血化的。\"
柴刀突然砍到什么硬物,龙安心虎口一震。拨开纠缠的野葛根,半截青灰色的陶罐嵌在土里,罐口破碎的锯齿状边缘挂着几根枯草。他蹲下来用手指叩了叩,沉闷的回响惊起旁边灌木丛里的鹌鹑。
\"别动!\"吴晓梅按住他的手腕,\"可能是祖坟的祭器。\"
龙安心缩回手,却在陶罐旁的泥缝里瞥见一抹异色。指甲大小的玻璃弹珠半埋在土中,虹膜般的蓝绿色纹路中央,凝固着一点针尖大小的光斑。他抠出来在衣角擦了擦,阳光穿过弹珠,在他掌心投下个晃动的光点。
\"我小时候埋的。\"龙安心用拇指搓着弹珠表面的划痕。2001年的夏天突然撞进记忆——十二岁的他在这块自留地里发誓要当建筑师,把玻璃弹珠当奠基仪式埋进土里。父亲蹲在田埂上卷烟,笑着说城里盖楼要打几十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