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欲从自己口中听得的回应就完全称不上难了。
“进忠,你怎就真真切切一点儿也不在乎自己在本宫面前的形象呢?”他还有心思戏谑,可想而知不仅不气怒,反有可能正没心没肺地乐呵着,嬿婉见他已猫着腰如窃贼般地溜回自己的位子,忍不住又嗔他。
“因为于奴才而言,细枝末节处偶有展现斐然文采、端方仪表都只是空花阳焰而已,甚至会让奴才间或吴牛喘月,随时疑心将遭人毁谤。但在承炩的身边就大为不同了,奴才可以卸下尽数的伪装,陪着承炩由衷地或忧伤或欢笑,捱过紫禁城中这日复一日假远大于真的煎熬岁月。而且无论是承炩所看重而在别处需尽力掩藏的一面,还是奴才无意识间乍现的憨傻诙谐、油嘴滑舌的另一面,承炩似乎都能全盘接受,甚至有些喜欢,那奴才自然没有必要时刻端着一副空架子了。”他含笑凝视着她,心中却祈祷自己斟酌出的应答不偏不倚刚好能合公主的心意,也合她心中对自己的定位,使她展颜而不反感。
他所受的礼教规制着他的言行,这或许就是他能在自己的最大限度内传达出的心意了。嬿婉闻此一时无法以言语形容内心绽出的火树银花,但仅一双盈盈秋水、淡淡春山的眼瞳就使进忠顿感尘埃落定。
“而且…能让承炩时常感到愉悦,本身就是一件令奴才万分开心的事。”他说罢,侧目望向格窗。倾雨已止,龙须酥糖般的丝缕月悄悄地探入,似为堂间笼上了一层细细绵绵的清甜。
面颊上的温度陡然升高,她将团扇移至手边,又将其捻起遮覆于自己的腮边,复而改作轻扇状,令浮动的清风唤回自己应有的心绪。
“进忠,本宫还忘了一样东西,你可知道是什么?”她拢了拢自己鬓边散落的发丝,透过团扇透光的轻纱瞧他。
公主将面孔掩藏在一对翻飞戏燕之后,煞是可爱,他抿唇笑言:“承炩丢失斗笠一只。”
“你居然知道?竟不与本宫讲,本宫看错你了,”她忿忿地将团扇放下,又一拍桌,见他只望着自己干笑,她的声音反倒低了三分:“丢在何处了?亏你笑得出来,本宫似乎连雨具都没有,头一回见你就没找着伞,这一回懒得找了。”
“奴才并不知承炩是何时丢的,思量着也只能是接全寿呈来的蓑衣那会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