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玄鸟更温暖,却也更刺眼。“父王,” 次子抱着传国玉玺,玺纽的玄鸟纹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咱们还有陇西的十万铁骑……”“铁骑?” 子婴苦笑道,指尖划过车轼上的战痕,“章邯的二十万囚徒军已降项羽,蒙恬的长城兵团早被赵高肢解。”
轵道旁的秦吏跪在尘埃中,衣甲下露出的楚地丝绦随风飘动。子婴解下颈间的组绶,那是始皇帝亲赐的玄鸟纹丝带,如今却成了投降的绳索。沛公的使者捧着符节走近时,他看见对方靴底绣着的 “汉” 字,突然想起贾谊在《过秦论》中写的 “斩木为兵,揭竿为旗”—— 原来让玄鸟坠落的,从来不是楚军的刀枪,而是秦人自己松开了握旗的手。
“臣本应死战,” 他将玉玺放在使者掌心,玉纽的缺口正对着对方的虎口,“然咸阳百姓无辜,愿以一身换满城炊烟。” 使者动容时,他听见远处传来项羽军队的马蹄声,知道自己的妥协不过是历史的注脚。当素车转向霸上,他望着咸阳城头未及摘下的玄鸟旗,旗角被秋风撕成碎片,恰似大秦帝国最后的尊严。
关于子婴的身份,《史记》记为 “二世之兄子”,但秦简《赵政书》却称 “子婴,秦王子也”。现代考据者多认为 “兄子” 即侄子,乃扶苏之子或胡亥从兄,这种身份模糊性,恰折射出秦末皇族的凋零 —— 当赵高诛灭嬴姓宗亲,子婴的继位本就是权力真空下的无奈选择,连司马迁也难以厘清血脉,可见当时乱局之甚。
贾谊在《过秦论》中称 “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此论流传千年,却忽略了秦亡的直接诱因 —— 赵高的长期乱政。考古发现的秦代律令显示,始皇帝晚年已调整严刑,而二世与赵高变本加厉,将 “刑赏二柄” 沦为党同伐异的工具。子婴杀赵高时,咸阳狱中有近万无辜吏民待决,此等乱象,岂是 “仁义” 二字所能概括?
项羽屠咸阳那日,子婴的首级被悬于城头,眼中倒映着熊熊燃烧的阿房宫。他不知道,自己的死亡竟应了始皇帝 “亡秦者胡” 的预言 —— 不是匈奴的 “胡”,而是赵高的 “胡作非为”。当刘邦入咸阳 “约法三章”,百姓发现新主的赤旗虽无玄鸟威严,却比秦律更暖,才惊觉:图腾的力量,终究抵不过人心的向背。
千百年后,郦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