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十年七月初十,李承勋骑着马,缓缓行至辽东金州卫所这一片泥泞之地。马蹄在泥中艰难地拔起又落下,突然,他只觉马靴猛地一沉,竟陷进了深深的泥沼之中。李承勋眉头一皱,用力一拔,伴随着“噗”的一声闷响,靴子总算拔了出来,带出的半块焦煤渣“啪嗒”一声落在地上。在这雨水肆意飞溅、四周满是泥泞与杂乱脚印的地面上,这半块焦煤渣显得格外突兀。
就在这时,前方三百步开外的神锐铳阵列突然发起齐射。“砰砰砰”,一连串爆响如炸雷般响起,铅弹如雨点般带着呼啸飞射而出,狠狠穿透了那三寸厚的木板。沉闷的声响回荡在空气中,仿佛大地都为之震颤。而在这阵枪炮声中,还夹杂着太学算生们尖锐的叫嚷声,格外刺耳:“错了!《工器要览》说得明明白白,‘三叠射击法’必须要配合北斗方位才行啊!”
那边匠官牛二虎,正忙得不可开交,双手满是油污,听到这话,不耐烦地甩了甩手,骂骂咧咧道:“去你娘的北斗!老子在这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只晓得算珠响三声,就得赶紧装填弹药,哪管什么北斗不北斗的!”说着,他用力拍了拍身旁士卒手中的火铳。这火铳的木质枪托上,原本有个“工”字火漆印,只是被这连绵的雨水一冲,颜色已然冲淡,隐隐露出底下那模糊的缠距刻痕。这刻痕可不简单,只有《工器汇典》真本才记载着相关参数。
李承勋眉头紧皱,下意识地按住腰间那枚“工器协同”银印。这银印虽能让他调用太仓库三成的匠班银,可面对这些太学算生的那份自恃尊崇,却有些无可奈何。他转头望向演武场东侧,只见太学算生王希正,正拿着本《要览》,一边大声说着什么,一边用力拍打匠户的肩膀。这一拍不要紧,书页间竟掉出半张《工器汇典》的残页。那可是学生时期的禁书啊,没想到竟在这些算生中私下传抄。
李承勋见状,顿时火冒三丈,“唰”地一下抽出鞭子,在空中用力甩得“哗啦”作响,大声吼道:“都给我听大声!神锐炮手,都得听匠官的号令行事!神锐铳手,跟着算生好好学习《要览》里的‘紫微阵’!明日开拔之前,要是还有谁把‘离卦’参数念成什么‘礼器之象’,我可就不客气了,直接把他塞进炮管里!”这一声怒吼,在这湿漉漉的演武场上空回荡,震得人心里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