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炉重铸!\"铸匠乌氏的手指被铁水烫出泡,却不敢停下——他妻子还在\"工器绣坊\"缝衣领,稍有懈怠便会被竹尺责打。
\"这些犁明日发往各寨,\"王汝孝用算珠链敲打着账本,\"每具犁配《耕算要诀》一册,收成算错者,秋收时多交两成粮。卢同知,你亲自去苏子河寨督办如何?\"
卢古罗接过账本,瞥见\"卢公犁\"的铸造清单:每具含铜锡六斤四两,恰合《考工记》\"金有六齐\"之制。他忽然想起老萨满临终前的诅咒:\"算学会勒断女真的根\",此刻只觉那蒙学的算题如同一道道枷锁,正套在族人脖颈上。
午后的都督府后堂,卢古罗对着《建州卫户籍黄册》叹气。黄册里,女真名\"阿哈出\"被改为\"卢安世\",\"斡朵里\"部注为\"卢氏宗支\",连海东青猎鹰户都有了\"鹰氏\"的新户籍。
\"同知大人,\"从吏呈上密报,\"有部族私藏旧族谱,还在祭台摆苍狼图腾。\"
卢古罗捏紧密报,羊皮纸上的\"苍狼\"二字刺得他眼眶发疼。他想起冬至祭台那盏混着海东青脂膏的油灯,想起卢杲眼瞳里倒映的狼首。\"知道了,\"他挥挥手,\"让工器蒙学的算生们去宣讲《女真源流考》,再敢私祭苍狼者送工器监做苦役。\"
子夜,卢古罗独自走进\"卢绾祠\"。月光透过冰裂纹窗棂,在卢绾画像上投出算珠链般的阴影。他摸向画像基座,暗格中藏着未被收缴的女真文《完颜氏谱牒》,纸页间夹着乌里玛临死前的狼首祭器。
\"父亲,\"卢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少年掌心托着枚算珠,\"塾师说,算盘能算出人的生死。\"
卢古罗转身,看见儿子衣襟里露出半截狼牙。他突然想起朱厚照的朱批\"金者,工也\",想起赫图阿拉城墙上正在融化的冰狼。\"算珠只能算田地,\"他按住儿子的手,将狼牙塞进算珠袋,\"真正的生死,苍狼知道。\"
苏子河的冰面又裂开一道缝,月光坠入裂缝,照亮河底的铜铃残片——那是女真旧俗的骸骨,在算珠链的阴影下,正慢慢长出新的尖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