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袖口绣着的缠枝莲是秋兰去年熬了三宿绣的。“秋兰,你才十六岁,跟着本宫殉了可惜。”皇后把自己的鎏金护甲摘下来,塞进秋兰手里,护甲上的红宝石早被抠了去换军饷,只剩空壳子硌得人手疼,“出了神武门,往胡同里的破庙躲着,等世道太平了,寻个好人家嫁了。”
秋兰拼命摇头,眼泪砸在娘娘的素衣上:“奴婢是娘娘从浣衣局挑出来的,娘娘在哪儿,秋兰就在哪儿。”周皇后叹了口气,忽然看见妆台上的剪刀,伸手拿起来就要往脖子上抹。秋兰扑过去抱住她的腿,哭得喘不上气:“娘娘等等!皇上还在煤山呢,说不定说不定还有转机”
话没说完,就听见殿外传来刀剑相碰的声响。周皇后猛地推开秋兰,素白绢衣的腰带已经系在房梁上。秋兰眼睁睁看着娘娘踩上绣墩,绢衣下摆掠过她的发梢,像一片飘落的云。“秋兰,来世别再投生在这宫里”话音未落,绣墩被踢翻了,娘娘的身子晃了晃,袖口的缠枝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秋兰疯了似的往外跑,刚转过游廊,就撞见几个穿短衣的贼兵。领头的脸上有道刀疤,看见她鬓角的银簪,咧嘴一笑:“小妮子长得挺俊,跟爷回营里伺候——”话没说完,就听见身后有人惨叫,一个老宫女排开贼兵,拉着秋兰往夹道里钻。那是钟粹宫的刘嬷嬷,去年冬天还教秋兰绣过百子图,此刻她的棉袄上全是血,不知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夹道里堆满了废弃的宫灯,木架上的绢面早被虫蛀空,秋兰被灯架绊倒,膝盖磕在青砖上,疼得眼前发黑。刘嬷嬷突然停住脚步,指着墙上的狗洞:“从这儿爬出去,往西直门外跑,别回头!”秋兰刚要说话,就见刘嬷嬷转身迎向追来的贼兵,手里攥着把削果皮的小刀,刀刃在火光里闪了一下,就被淹没在刀光剑影中。
秋兰咬着牙爬出狗洞,衣裳被墙上的砖石划破,后背火辣辣地疼。她回头望了眼紫禁城,角楼的檐角还挂着没烧完的灯笼,像悬在半空的血珠子。远处传来“哐当”一声,是太庙的铜钟被人推倒了,钟声碎在夜空中,惊起一群寒鸦,掠过她头顶时,掉下几片沾着火星的羽毛。
六年后的霜降,琉璃厂西头的“松雪斋”来了个穿青布衫的书生。他叫陈维崧,刚从江南进京,租了间临街的屋子,每日对着案头的《明史》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