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陈舟自始至终都未敢对生父存有过多幻想。原来母亲当年虽未向父母兄长吐露实情,却在临终前将往事尽数告知幼子——她自知大限将至,唯恐那人日后寻来利用骨血,拼尽最后气力也要斩断儿子对生父的期待。
当年陈衣于主动返回原籍的途中,表面看似一切平静,实则饭食被人下了毒。她因孕中不适未多进食,又常将食物呕出,虽及时求医解毒仍损了根基。她不知这是柳山河的手笔还是他那位新夫人的。
产子后一直缠绵病榻,趁着清醒时日将前尘往事细细说与稚儿。待陈舟五岁那年,这位母亲终究没能熬过病痛,临终仍攥着儿子的小手满目牵挂。
“舟儿,若有人为了攀附权贵便能舍弃扶持自己走出微寒的恩情伴侣,此等凉薄之辈断无真心可言。他所图唯有功名前程,若有朝一日寻上门来,任他舌绽莲花也莫轻信。”
风雨小了,棠梨推开窗户,任山风卷着细微雨丝扑入屋内:“柳山河这等利欲熏心之徒,连青梅竹马的恩人都能当作垫脚石。此番突然要认回陈舟,绝不可能出于父子亲情。”
“幸而观陈兄言行,并未受其蛊惑。只是要替他母亲正名谈何容易,柳山河当年既敢抹去旧事,如今那位国公府出身的柳夫人更不会坐视此事。”傅廷点头,眉间也隐现忧色。
陈舟踏过马场石阶,风吹过被淋湿的衣袍带来一阵寒意,他还记得母亲临终时枯瘦的手攥着他,满眼的不舍和担忧。
他闭目压下翻涌心绪:“母亲此生之憾,错将真心付与豺狼。我何须去为母亲正什么名,那不是她想要的,莫说区区尚书夫人之位,纵使凤冠加身,于她也不过尘土。至于我……”他倏地睁眼,眸中锋芒如出鞘寒刃,“此来不为认祖,唯替亡母讨个公道。”
棠梨望着窗外狂风暴雨过后的一片狼藉,忽觉意兴阑珊。这些朱门绣户里的妻妾倾轧、嫡庶算计,倒不如山间松涛竹影来得干净。若教她困在后宅与人争宠,倒宁愿归隐林泉图个清静。
傅廷忽地扣住她的手,力道有些大,传来灼热温度:“阿梨,我傅廷此生绝不纳妾,只会与心上人携手白头。”他耳尖泛红却字字铿锵。
棠梨怔然回望,见他眼底一片赤忱,她信他真心,正如信春来雪化,信雁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