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宫灯突然爆了个灯花,几点火星落在她束发的靛蓝布带上。
“当心火烛。”她抬手拍灭布带上的火星,指腹蹭过灯罩时突然顿住——画中嬉戏的孩童脖颈处,隐约透出层叠的朱砂符文。
引路的婆子咳嗽两声:“大夫这边请,莫要耽搁。”
穿过月洞门时,陆昭阳的布靴踩碎了片枯叶。她低头看见叶脉间凝着褐色的药渣,俯身欲捡,却被婆子拽住衣袖:“这些腌臜物自有下人收拾。”
“这是三日前煎过的益母草。”陆昭阳用帕子裹起叶片,迎着光细看叶背残留的渣滓,“配了过量的红花与莪术,可是有人给产妇用过破血之药?”
婆子手一抖,宫灯撞在廊柱上:“大夫说笑了,我们这样的人家”
“三月采的益母草该是青灰色,这渣滓发黑,定是陈年旧货。”陆昭阳将帕子收进袖中,指尖拂过廊外丛生的虎耳草,“贵府花匠倒是风雅,这活血化瘀的草药竟当观赏植株养。”
领路的小厮转身插话:“陆大夫,产房就在前头!”
转过九曲回廊,迎面是座歇山式屋顶的厢房。八个丫鬟捧着铜盆在檐下站成两排,盆中血水映着日头,把雕花窗棂染成淡淡的胭脂色。陆昭阳踏上石阶时,听见屋内传来瓷器碎裂声。
“都是废物!”男声裹着怒意穿透门扉,“太医院的人呢?不是说巳时就到!”
带路婆子抢前两步,扑通跪在门前:“老爷,德济堂的陆大夫到了!”
门内静了一瞬。陆昭阳理了理束袖的布带,听见门闩滑动的声响。开门的瞬间,浓重的血腥味混着龙涎香扑面而来,她眯起眼适应屋内昏暗的光线——云母屏风后晃动着五六个人影,地上碎瓷片间散落着参须。
“你就是那个游方郎中?”身着紫袍的中年男子从屏风后转出,腰间金鱼袋随着步伐叮当作响。他目光扫过陆昭阳洗得发白的布衣,眉头拧成疙瘩:“乳臭未干也敢称医?”
陆昭阳将药箱搁在缠枝莲纹的方几上,箱盖弹开时露出排寒光凛凛的银针:“崔大人若信不过草民,草民这就告退。”
“放肆!”崔御史一掌拍在酸枝木太师椅上,震得案头青玉貔貅险些滚落,“你当御史府是市集菜场?说来就来说走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