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台边缘新结的冰晶映着残影。
他将最后半截脊骨塞进寒水石罐。
骨节撞上罐壁发出空响,惊得梁间夜蝠撞碎三只药筛。
靛蓝雾霭里,百十束艾草无风自动。
最陈那株突然爆出火星,将悬丝诊脉用的金线燎成土灰。
辰光初现时,吴仁安正用麂皮擦拭青砖。
血渍渗入“手少阳三焦经”刻痕。
不像是杀人凶案现场。
倒像师父用朱砂笔校正过的脉案。
铜人模型的曲池穴插着半枚柳叶刀。
刀刃残留的蛇毒正与七叶莲药油厮杀。
在晨雾里蒸腾出翡翠色的烟。
晒药场的马钱子突然齐齐爆荚。
吴仁安捻起粒种仁对着天光端详。
地砖碎裂出几道纹儿。
裂纹间渗出的白浆在破布上凝成个模糊的“漕”字。
被他用银针挑起后坠入井中。
涟漪荡开时,水面浮起昨夜未化的犀角残片。
螺纹间嵌着药童最后一抹惊悸。
这井水却是不能喝了,吃河水亦比这要好上些。
一盆热醋洒开,砖石上沁上的血渍被化开。
铁锈味被酸死吞了个干净。
医馆开张的云板敲响前。
他特意保留了三处痕迹:柏木诊台边缘的抓痕,井沿青砖的冰裂纹,以及《子午流注图》亥时方位的墨渍。
晨扫的竹帚掠过这些残迹时,发出碾碎蝉蜕般的细响。
那焦了半页的《黄帝内经》古卷随风自动着。
当首缕天光穿透东窗。
那红霞正透着紫。
将医馆的门搬开,涌进一股早晨独有的清气。
顺着鼻子钻进肺里。
吴仁安正往《医案》补录:”亥时惊风,施金针镇煞。”
笔锋扫过“煞”字最后一捺,檐角铜铃恰好漏下半粒红晶,在砚台里融成带铁锈味的墨。
放了笔。
手里拿着麂皮细细的擦着,铜铃上落下的红晶在皮子上碎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