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辈子活得实在荒唐,可要真说起来,谁又能把日子从头活明白呢?
我生在元丰五年五月初五,这日子后来总被人说是凶煞。父亲神宗皇帝抱着我在延福宫转圈,说小十一眉眼生得清贵。我上头十个哥哥,母亲陈美人在宫里头不算得宠,连带着我也跟着受冷落。记得七岁那年上元节,我蹲在御花园假山后头看哥哥们放烟火,火星子溅到衣摆上烧出个窟窿,回去被嬷嬷掐着胳膊骂:\"晦气玩意儿,净会糟践东西!\"
十五岁那年冬天,我裹着貂裘在暖阁里临摹李后主的字帖。笔尖刚蘸了金粉,外头突然炸开一片哭声。五哥哲宗皇帝咯血而亡的消息传进来时,我手一抖,金箔全洒在刚写好的瘦金体上。那墨迹被金粉盖住,倒像是给字戴了孝。
向太后把我叫去慈元殿那日,我跪在青砖地上数砖缝里的蚂蚁。她问我想不想当皇帝,我脱口就说:\"侄儿宁可在翰林院画院当个待诏。\"话没说完就被章惇老相公的唾沫星子喷了满脸:\"端王轻佻,不可君天下!\"向太后却把玉玺往我怀里一塞:\"就他了,官家这双眼睛像极了大行皇帝。\"
元符三年正月,我穿着衮服坐在大庆殿,九旒冕压得脖子生疼。底下黑压压跪着的人里,章惇的白胡子还在发抖。我在龙椅扶手上摸到道指甲印,突然想起五哥坐这儿时总爱抠木头。那天散朝后,我让内侍把龙椅换了张黄花梨的,雕了整幅《瑞鹤图》。
头两年我倒是真想当好皇帝。每日五更天不亮就坐朝,奏章堆得比文德殿的飞檐还高。江南闹水灾那会儿,我三天三夜没合眼,朱笔批赈灾粮时在折子上洇出个红圈。蔡京那时候还是户部侍郎,捧着账本跟我说:\"官家这道御批,抵得上十万石白米。\"我信了他,后来才知道那笔赈灾银子里,倒有三成进了他家的地窖。
宫里人都说我着了书画的魔怔。崇宁元年开春,我在延福宫西角门撞见个画匠在墙上涂鸦,凑近看竟是吴道子的真迹。第二日就下旨把翰林画院扩了三倍,米芾捧着澄心堂纸来谢恩时,袖口还沾着墨汁。有天夜里我梦见王希孟跪在宣和殿前,醒来就命人把这十八岁的画学生召进宫,亲手调了青绿颜料教他画《千里江山图》。
要说最对不住的还是向太后。老人家临终前攥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