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夏天闷得像口蒸锅,我坐在四叔公事房的西窗下临帖,汗珠子顺着鼻尖往下掉,在宣纸上晕出团团墨花。外头传来急促的马蹄声,隔着雕花槅扇看见四叔和梁延嗣在廊下说话,梁将军的护心镜被日头照得晃眼:\"赵匡胤的使臣过了襄阳,说是来祭奠先王\"
四叔突然转头往我这边看,我慌忙低头写字,笔尖却抖得不成样子。那晚厨娘端来的莲子羹里有股怪味,我扒着窗棂吐得昏天黑地,听见巡夜的更夫敲着梆子走过夹道:\"戌时三刻,小心火烛——\"
建隆四年的雪来得格外早,我裹着狐裘站在城楼上,看四叔带着文武百官迎接汴梁来的天使。那个穿紫袍的宦官声音尖得刺耳:\"特赐南平王金印紫绶,加食邑三千户\"四叔跪接诏书时,我看见他后颈的皱纹像刀刻的。当晚庆功宴上,四叔把金印塞进我怀里:\"抱稳了,这可比你书房里那些石砚沉得多。\"
转过年开春,四叔开始手把手教我批阅文书。他教我用朱笔圈阅时总爱说:\"这折子上每个字都是活人的性命。\"有次我困得打盹,朱砂笔在军报上拖出条红痕,四叔抄起戒尺就要打,临了却砸在自己大腿上:\"你这孩子!\"那天夜里我趴在榻上,听见他在隔壁咳嗽了半宿。
乾德元年秋天,四叔病得下不了床。我端着药碗跪在榻前,他枯瘦的手指突然抓住我手腕:\"去把梁延嗣叫来\"话没说完就咳出半口黑血,溅得帐子上的百子图猩红点点。梁将军来得比我想象中快,甲胄都没卸,进门带起的风扑灭了床头两盏灯。
那晚的月亮大得吓人,我蹲在廊下数蚂蚁,听见屋里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梁延嗣出来时脸色铁青,腰间佩刀撞在门框上\"当啷\"一声。他盯着我看了半晌,突然单膝跪地:\"末将誓死护卫世子。\"我盯着他铠甲上反光的铜钉,突然想起三年前父亲灵堂里的烛火。
十月初七,四叔薨了。我在灵前跪了三天,膝盖肿得像发面馒头。梁延嗣带着二十个亲兵闯进灵堂,铠甲上的寒气压过了线香的味道:\"请世子即刻继位!\"他身后的将领们齐刷刷按着剑柄,我转头看见母亲在幔帐后拼命摇头,手里的佛珠扯断了,檀木珠子滚得满地都是。
登基那日下了场冻雨,我穿着改制过的衮服坐在大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