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还插在江陵城头。
临终前半年我开始咯血,太医说是年轻时喝马血落下的病根。保勖带着道士来驱邪,我在帐子里听见铜钱响,突然想起四十年前那个雪夜。挣扎着爬起来翻箱倒柜,终于在铠甲箱底找到半块桂花糕——早硬成石头了,用红绸子包得严严实实。那是阿姐当年塞给我的,她走时我没哭,这会对着块霉点心倒淌了满脸泪。
最后那夜特别闷热,我让人把竹榻搬到院里。保融兄弟俩在廊下吵分家,我眯着眼听,跟三十年前听楚蜀使者扯皮一个样。梁震临死前说的对,我们高家就是夹缝里的苔藓,见不得光也死不绝。突然想起我爹咽气时攥着我的手,现在轮到我了,却发现连个能抓手的人都没有。
\"爹!\"保勖突然扑过来,\"您再说说当年怎么戏弄孟昶的?\"我盯着他衣襟上的胭脂印,突然笑出声:\"记着…往后别跟人硬碰硬…\"喉咙里的血往上涌,咸腥味让我想起十五岁那碗马血酒,\"当王八…不丢人…能活…\"
最后一眼看见的是江陵城的月亮,跟六十年前那个雪夜一样毛茸茸的。我爹在月亮里冲我招手,手里拎着串烤糊的胡饼。这次我没躲,径直往那团光里撞——当了几十年泥鳅,总算能挺直腰杆做回高季兴的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