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我浑身虎血坐在龙椅上,看阶下瑟瑟发抖的群臣,突然笑出眼泪。原来他们都想我死,连死了十年的大哥都在地下使绊子。天明时分下旨诛了乐师九族,连他家看门狗都剁成了肉泥。史官记这段时手抖得厉害,墨点子污了半张纸。
腊月里,十九弟的王妃抱着婴孩进宫。那团锦绣襁褓递过来时,我闻见熟悉的茉莉香——是母妃生前最爱的头油味。婴孩突然咧嘴笑,露出粉红牙床。\"皇兄,给孩子赐个名吧。\"十九弟的声音像浸了蜜。我盯着孩子漆黑的瞳仁,里头映着个冠冕歪斜的鬼影:\"就叫"弘昌",如何?\"满殿喝彩声里,我借口更衣转到屏风后,吐得昏天黑地。
上元节那晚,我在神策军营相马。新到的波斯马通体雪白,唯独额间一撮红毛。正要试骑,马奴突然暴起,弯刀擦着我耳畔飞过。禁军把人按在地上时,我掰开他嘴看见半截咬烂的舌头——又是死士。回宫路上,雪粒子打得轿帘噼啪响,我问新任中书令:\"你说这些人前赴后继的,真当杀了朕就能天下太平?\"他答得滴水不漏:\"陛下洪福齐天。\"我掀帘望出去,满长安的灯笼红得像血泡。
开春祭天时出了乱子。我刚踏上圜丘,青铜鼎突然炸裂,滚汤泼了礼部尚书满脸。钦天监说是天罚,我命人把他绑在炸裂的鼎耳上烤。油脂滴进炭火滋滋作响,老监正咒骂声渐弱时,我凑近他焦黑的耳朵:\"告诉你那老天爷,朕就在这儿等着!\"
钟允章三周年忌日,我独自去了北邙山。坟头草已长得齐腰高,碑文被风雨蚀得模糊。倒了两坛桂花酿,泥地里突然钻出只蛐蛐,碧绿翅膀油亮亮。\"你也来笑我?\"我伸手去捂,那小虫却跳上墓碑,须子一颤一颤指向长安方向。
回宫就发了高热,梦魇里总见钟允章在跳柘枝舞。月白袍子转着转着就成了招魂幡,醒来枕巾湿了大半。太医署开了安神汤,我嫌苦,命人往里头兑梨花白。后来索性把药渣晒干了填枕头,夜夜闻着药香才能阖眼。
七月十五中元节,我在太液池放河灯。纸船载着犀角灯漂远,忽见对岸柳树下立着个人影。提灯照去,竟是十九弟抱着弘昌在喂鱼。夜风送来零碎笑语,弘昌奶声奶气喊\"爹爹\",那尾音甜得发腻。我攥碎了手中河灯,竹骨刺进掌心,血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