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怎会料到半生要在龙椅与道袍间辗转四次,朱批的御笔换成炼丹的桃木剑,又变作抄经的紫毫?
残阳把池水染成血色时,我终于读懂母亲临终时那个眼神。她枯槁的手指在我掌心画圈,当时以为是\"全\"字,如今想来该是个\"囚\"字。原来我们母子三人,都是坐在龙椅上的傀儡,丝线另一端连着千秋青史。三哥咽气前突然清醒,攥着我的手说\"糖在左袖\",太医剖开他衣袖,里头藏着块永徽年间的饴糖,早被体温焐成了琥珀色。
暮鼓响到第十八声,身后传来年轻帝王的脚步声。我没转身,任由他替我披上裘衣。玄狐皮毛蹭得耳后发痒,像是那年母亲抱着我看灯会,她步摇上的流苏扫过脸颊。\"阿耶,该用晚膳了。\"隆基的声音比三日前沉稳许多,已有了帝王胸腔里的共鸣。我指着池边一株歪脖子柳树:\"显庆五年,你祖父就是在这儿教我骑射的。\"柳枝上新结的冰凌突然断裂,惊起一群寒鸦,扑棱棱飞过玄武门残破的匾额。那些黑羽掠过承天门时,恍惚化作四十年前母亲大婚时的簪花轿辇,金线绣的凤凰终究成了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