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到他的指甲缝里有朱砂,和父亲当年传位给我时一模一样。念到\"祚命无常,历数有归\"时,祭坛下的羽林军突然齐声高呼万岁,惊飞了燎炉边的青蝇。
被囚禁在别宫的最后三个月,我迷上了数窗棂格。这处原是关押疯癫嫔妃的冷宫,梁木间积着二十年的香灰。某夜暴雨,我在东北角第七根椽子上发现行小字:\"天保三年,元氏疯毙于此。\"突然想起母亲说过,高家北齐的天保年间,正是宇文家崛起之时。杨坚派来的太医每日送两碗苦药,说是我夜惊的毛病需要调理。有次我故意打翻药碗,看见砖缝里的蚂蚁顷刻间僵死。腊八那日,我在送来的粥里吃到了杏仁味,这次没有乌鸦可喂了。咽下最后一口时,檐角的铜铃正响到第十九声——和那年父亲逼我喝金丹汤时,太极殿的晨钟数一模一样。
血从喉头涌上来时,我竟觉得这杏香有些甜。瓦当上的积雪终于厚重起来,恍惚间又回到六岁那年的刑场。宇文宪叔父的血融化了汉白玉栏下的冰,此刻我的血正顺着冷宫砖缝蜿蜒,画出同样扭曲的符咒。远处隐约传来新朝的爆竹声,我想起杨坚手上的朱砂,想起父亲丹炉里的青烟,突然明白这玉玺传承的戏码里,从来就没有过祥瑞的白麟。铜雀眼里的红水终究流到了九泉之下,我最后数了数窗棂格,二十八道暗影正合我阳寿之数。雪终是下大了,盖住了长安城所有的污秽与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