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摆摆手,盯着经匣上陈国的蟠螭纹:\"回去告诉陈叔宝,就说朕的江陵城虽小,城门却装了千斤闸。\"顿了顿又笑,\"对了,替朕谢他这匣子——正好烧给朕祖父暖泉台。\"
夜里我独自在太庙跪着。经卷在铜盆里烧出幽蓝的火苗,祖父的朱批字迹在火中扭曲,像极了当年他在太极殿题匾的手势。\"孙儿不孝。\"我叩头时听见自己脊梁骨在响,\"但萧家的香火,孙儿就是爬着也要传下去。\"
开皇四年冬,我送阿五上隋国的婚车。小丫头穿了十斤重的翟衣,撅着嘴扯我袖子:\"父皇说话不算数!说好今年教我骑乌骓马的!\"她不知道乌骓马早被杨坚要走了,连同江陵三成的盐税。
我摘了玉扳指塞她手里:\"长安城大,迷路了就亮这个。\"其实杨家的太监早候在旁边,那扳指出不了宫门。送亲队伍远去时,我在城门洞子里咳了半帕子血。长孙俭要叫太医,我摆摆手:\"去把沈氏接回宫吧,这些年苦了她。\"
阿五的信半月一封。她说长安的宫殿比江陵冷,说杨广总带她去看波斯商人的宝石,说宇文家的郡主们笑她说话带荆楚口音。最近信里提到杨坚要重修邺城,问我记不记得邺城铜雀台的模样。
我当然记得。那年我十五岁,跟着宇文护去邺城受封。铜雀台的瓦当上长满荒草,北齐的宫娥被拴在断柱上,手腕细得能看见青筋。夜里我被哭声惊醒,发现褥子底下压着半截玉梳——刻着\"高\"字。
昨日隋国使臣来催岁贡,我正发着高热。蔡大宝代我接待,回来说使臣袖子里藏着本《江陵户籍》。我知道杨坚在算什么账,江陵三郡九县,户不过七万,丁不足十万。可我们萧家在这片地上经营了三十年,每一寸土都腌着血。
夜里我召来太子萧琮。他长得像极了他母亲,连皱眉的样子都像。\"儿臣不愿去长安为质。\"他攥着衣角,指节发白。我抬手想摸他头,突然发现要踮脚才够得着——上次抱他时还没案头高。
\"杨广下月行冠礼。\"我推开窗,放进来一院子桂香,\"你去给他当赞者。\"琮儿猛地抬头,眼里汪着泪。我转身从暗格里取出虎符:\"带上这个,找潼关守将长孙晟。他欠你祖父一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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