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户籍,那些被世家大族藏匿的佃户像春天的竹笋,一茬茬从地底下冒出来。顾家的家主带着百人血书来宫门前哭诉,我把竹简往他脚下一扔:\"这上头记着你家八百佃户,要不要朕派人去数数你庄园里的坟头?\"后来听说他在家骂了三天三夜,最后还是乖乖交出了三百壮丁。
最让我痛心的是钱凤那件事。他是我幼时的伴读,后来成了心腹,却在查盐税时被牵扯进贪腐案。诏狱里他披头散发地笑:\"陛下可记得那年上巳节,我们偷了庾亮的玉佩去换酒?\"我背过身去摸墙上冰冷的砖石:\"记得,所以朕赏你全尸。\"午时三刻的钟声响起时,我站在角楼上看着刑场方向,突然想起他当年替我挡过的那支毒箭。
后宫也不太平。皇后总为子嗣的事着急,汤药一碗接一碗地送进来。有次我赌气把药全泼在兰草上,没想到三日后那丛兰草竟开出紫花来。太医令吓得跪在地上直磕头,说这是祥瑞之兆。后来果真有了太子衍,出生那晚建康城落了雪,我在产房外头听见婴儿啼哭,恍惚间像是回到自己出生时的那个寒冬。
孩子满月时我大赦天下,却单独把贪污赈灾粮的丹阳太守下了狱。王导来劝,说大喜的日子不宜见血。我抱着襁褓站在诏狱门口:\"朕要让他记住,这孩子的哭声里掺着多少饿死的冤魂。\"后来那太守在狱中绝食而死,听说断气前还在念叨\"陛下圣明\",不知是悔恨还是讽刺。
北边来的战报越来越急,石虎的骑兵已经饮马泗水。我和陶侃在沙盘前推演了整夜,蜡烛烧到手都没察觉。老将军的白须上沾着茶渍:\"要是能给老夫三万精兵\"我打断他:\"没有三万,只有一万,还要分五千去守寿春。\"他突然大笑起来,震得案上小旗直晃:\"陛下可知当年韩信怎么打的井陉之战?\"那场仗我们终究没打成,因为春汛来得太早,淮河两岸成了烂泥塘。
有时候批完奏章已是三更,我会提着灯笼去太学转转。那些熬夜读书的士子像极了当年的自己,只是他们案头摆的是《左传》和《孙子兵法》,我那时读的却是王敦送来的《战国策》——书页里夹着他劝父亲禅位的密信。有次撞见个偷吃冷馒头的寒门学子,我把自己玉佩塞给他:\"去买点热汤,胃疼读不进书的。\"
推行土断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