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凤四年夏,南阳郡的麦子熟了,却没人敢收割。王匡蹲在自家田头,看蝗虫像黑云般掠过天际,啃光了最后一片麦穗。他摸了摸腰间的砍柴刀,刀把上的红布条是妻子出嫁时系的,如今已经褪色,像极了她产后血崩时的床单。
“匡哥,官府又来催税了!”同村的王凤跑过来,裤腿上沾着泥点,“他们说,交不出粮食就抓人去做奴婢!”
远处传来官军的马蹄声,王匡握紧刀柄,指节泛白。想起上个月,县吏把他年仅十岁的儿子扔进监牢,说“子债父还”,可那孩子连税赋是什么都不知道。妻子跪在县衙前哭号,被衙役一棍子打断了胳膊。
“跟他们拼了!”王凤撸起袖子,露出小臂上的伤疤,那是去年被官军打的,“反正都是死,不如搏个活路!”
田埂上的枯草被风吹得沙沙响,王匡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塞给他的《太公兵法》,书页间夹着片枯黄的艾草。他摸出藏在怀里的青铜剑——那是从祖坟里刨出来的,剑身刻着“汉”字,锈迹斑斑却依然锋利。
“去绿林山!”他站起身,砍柴刀砍断一株稗草,“当年陈胜吴广能反秦,咱们就能反莽!”
绿林山的夜露很重,王匡带着几百个难民摸上山时,衣裳已被露水浸透。山神庙里燃着堆火,照亮了一张张饥饿的脸,有人啃着树皮,有人抱着孩子低声哭泣。王凤忽然指着庙墙上的裂痕:“看!这裂缝像不像一条龙?”
众人抬头望去,墙上的裂痕蜿蜒曲折,在火光下的确像条游龙。王匡摸出青铜剑,往火里一插,剑身映得通红:“这是高祖皇帝显灵!当年他斩白蛇起义,如今咱们斩王莽这条‘黄蛇’!”
人群中响起低低的惊呼。一个抱着婴儿的妇人忽然开口:“我男人被抓去修黄河,累死在工地上,尸体都没找着你们要是反王莽,算我一个!”
“算我一个!”“加我!”呼声像野火般蔓延,王匡看见火光映在每个人脸上,那些被饥饿和恐惧折磨的面容,此刻都焕发出异样的光彩。他想起在南阳街头,看见的那些卖儿鬻女的百姓,想起官仓里堆积如山的粮食,却赈济不到百姓手中。
“从今天起,”他拔出剑,剑身上的“汉”字被火烤得发烫,“咱们就是绿林军!”
地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