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光元年秋,长安的槐叶开始泛黄时,刘彻在未央宫前殿摆了整整三天的贤良对策。他坐在龙椅上,看各地荐举的儒生们穿着宽袖深衣,像群振翅欲飞的鹤,在丹墀下展开竹简,声音里满是“仁政”“王道”的字眼,忽然想起十年前在东宫,第一次翻开《春秋》时,书页间夹着的那片槐叶。
“陛下,臣以为治国当以礼法为先。”公孙弘的奏对声打断思绪。这位六十岁的儒生穿着补丁摞补丁的襕衫,却把《礼记》背得滚瓜烂熟,“昔者周公制礼作乐,天下归心,今陛下若能”
“够了!”刘彻挥了挥手,殿内顿时鸦雀无声。他盯着公孙弘发间的白发,想起窦太后临终前说的“儒生言过其实”,又看看董仲舒案头堆成小山的竹简,忽然起身走下台阶。
董仲舒慌忙跪下,竹简上的墨迹还未干透,“天人三策”四个大字在阳光下泛着金光。刘彻捡起一片竹简,指尖划过“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八字,触感像极了当年在太液池捞起的玉简——那上面刻着秦始皇的封禅铭文,被他悄悄扔回了水里。
“董卿以为,”他盯着董仲舒的眼睛,“朕若独尊儒术,匈奴就会自灭?诸侯王就会束手?”
董仲舒额头触地,声音却沉稳:“陛下,儒术非仅仁政,更含‘大一统’之理。昔者孔子作《春秋》,内中国而外夷狄,正是尊王攘夷之意。”
刘彻的指尖停在“攘夷”二字上,想起去年卫青在河套斩杀的匈奴左贤王,血溅在他的龙袍上,洗了七次仍有暗痕。殿外传来雁鸣,他忽然想起张骞出使西域前,曾在这丹墀下立誓“不打通丝路,誓不还朝”。
“传旨,”他将竹简掷回案上,“董仲舒为江都相,公孙弘为博士待诏。”转身时,看见苏文捧着窦太后的遗像经过,老太后的目光从画像上投来,像极了当年她摔碎《诗经》竹简时的严厉。
深夜,刘彻在宣室殿看董仲舒的《天人三策》。烛火跳动,照得“天者,百神之大君也”一句忽明忽暗。他摸了摸案上的青铜祭器,那是上周用来祭天的,炉灰里还沾着几缕儒生献上的香草。忽然想起公孙弘说的“礼者,天地之序也”,不禁冷笑——当年他用儒家礼仪改制,窦太后却用黄老之术压得他喘不过气。
“陛下,卫青将军从河套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