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围坐的贵女们各自斟酌着谢灵伊这几句话的份量;而不远处的宁殊晴,却不知何时已将手中银箸轻轻搁下,指尖按在青瓷碗沿,轻轻摩挲。
她垂着眼,唇角似笑非笑,手腕轻轻一转,拨弄着瓷碗中的桂花糖藕。
烛火映在青瓷杯盏上,光影浮沉,案上的几道珍馐渐渐失去温度。
这头宁时的手本无所事事地搭在桌案下,忽然心念一动,缓缓探过去,越过桌下的空隙,覆在一片微凉的肌肤上。
是宁殊晴的手。
指尖触及的一瞬,她微微一滞,随即理所当然地收紧了指节,缓缓扣住宁殊晴的手背,将那片藏在袖下的柔软牢牢握住。
不知何故,最近她很喜欢这样,喜欢与宁殊晴有一些“多余”的肢体接触。
也许是因为病中那几日的昼夜相伴——
她在昏沉与清醒的交界处,数次被掌心的温度安抚;喉头干涸得几乎说不出话时,总有一双柔软的手执着汤匙,小心翼翼地喂她一口温热的药粥;她梦中呢喃胡言,被子角总会被轻轻掖好,随后有人低声安慰她,说“没事了”。
她在深夜烧得失去意识,半梦半醒间,总能听见耳畔有人用极轻极轻的声音唤她:“姐姐。”
对于她来说,鲜少有这样依赖人的体验,也许是因为很少有这种被人全心全意照顾的感觉。
被人小心地照顾着,时刻有人关注着自己的一举一动,无论自己沉默还是生病,总有一个人始终陪伴在身侧,不嫌烦、不推开、不厌倦,甚至会比她自己还要认真地在意她的情绪。
哪怕她没有开口,对方也能察觉她的一丝不适,并在她察觉之前,先一步做好一切。
她过去是对宁殊晴有些有色眼镜,觉得她轻贱人命,觉得她手段过分狠辣但是别人都可以批判,唯独她不可以,因为她的这些所有的罔顾世俗的决定和手段都是围绕自己而展开的。
若说偏爱,令人不快的唯一一点就是自己是鸠占鹊巢。
她知道自己是被当成另一个人爱着,即使这个人是她,她也觉得稍微有些不快和嫉妒。
席间不远处,酒醉微醺的谢灵伊仍在被人半真半假地追问着:“宁时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