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连日长途奔袭,没有帷帽,面庞双手都晒黑了。十三郎垂下眼睛,默默收起纸页,低声说:“闲着没事,我跟杨主簿借了笔墨,想为师兄抄经祈福,他的命太苦了。”
宝珠也想为他抄上两页,可此刻身心俱疲,难以为继,只得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棺材旁,再次翻身倒了进去。
屋里只剩下她、十三郎与韦训。宝珠辗转反侧许久,始终睡不着,她开口说:“就像从长安出发的时候,还是只有我们三个。”
十三郎轻轻叹了口气:“没想到,我们一起走了那么远。”
宝珠仰面朝天,喃喃低语:“陈师古生前喜欢睡在棺中,果然有些道理。事死如事生,待生若待亡。躺在棺木里,四面有遮挡,让人觉得安全。看不到周遭杂物,心也不会乱。”
被活埋那次,她没有知觉。如今切身体会这种感受,棺中视线受限,两侧如壁。她想起一行人途经井陉关,抬头看天的视角,竟与此刻如此相似。
“还记得我们在山谷里玩回音游戏吗?大家都朝着山谷呼喊愿望,唯独韦训没有参与。如今,再也无从知晓他的心愿是什么了。”
十三郎低声劝道:“师兄很高兴能在最后与你结识,我……我也是。我们都希望你能平安抵达幽州,与亲人团聚,这是当时答应护送你的初衷。有些事人力所不能及,你别再执着于复仇了。”
宝珠缓缓合上眼。这一路与他结伴同行所见所闻,如走马灯般在眼前逐一浮现。山遥水远,音容宛在。
一切到此为止了吗?人力所不能及,就要屈从于绝望命运?
贪生恶死,乃常人天性;然煌煌史书,向来由非常人书写。
俄而,宝珠睁开充血的双瞳,眼神坚毅无比:“棺材盖还没有封上,我的故事,还远没有结束!”